崔子元本也没多想,只是为了救她罢了,因此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撒开了手,耳根一红别过头不敢再看她,只拱手道:“得罪了,我别无他意,是担心你落水罢了,还请姑娘见谅。”
说罢哪里还顾得上旁的,脸都红得像虾子似的了,只尴尬地想转身就跑,却生生又被慕想容揪住了袖子:“你不准走!”
崔子元愣了愣神:“何事?”
慕想容一只手拽着他不让走,一只手插在腰间,十足是一幅泼妇骂街的架势:“你刚刚碰了我,男女有别不知道吗?你刚刚这般对我,我又如何还能见得了人?你得负责!”
崔子元这会是一脸的欲哭无泪,小心翼翼扯了扯自己袖子,发现人姑娘拽得死死的,也扯不动,只能说道:“那你又想如何?”
慕想容眼睛一眨,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你娶我。”
她不管,她想通了,她嫁不了渣男就当渣男的嫂子,如果对象是一品定国公,父皇也一定会同意,且不说嫁了这少年就不用嫁去青月了,一想起以后林安那渣男见了面得尊称自己一声嫂子,就觉得暗爽不已!
崔子元却生生就是一惊,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什么?”
这丫头是哪里冒出来的牛鬼蛇神?
不过就见了两面,第一面的时候还糊了自己一个大耳光,这就要他娶?
他像是那种愁娶不上媳妇的人吗?
当即哭笑不得地拂落她的手:“我的好姑娘啊,你现在赶紧回家别闹了行吗,我还有正事要办呢,实在没有时间跟你玩闹,得罪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他还急着要去找晏陶商议朝堂之事呢,好心救人反而被碰瓷,这一碰还是终身大事,太过分了吧。
慕想容哪管他,死缠着不放,娇蛮性子上来,哪还管得上什么颜面不颜面,只道:“不行,你不能走,你不答应我就喊人了!”
崔子元一心挂念着天牢里的应迩,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急不可待,就算脾气再怎么好,这会也绷不住脸上神色:“怎么,又想喊非礼吗?姑娘好好一个姑娘家,还是自重一些的好。”
说罢,转身就走,便是她再怎么闹,也懒得理会了。
慕想容在他身后猴子似的蹦跶了半天,又喊又闹,奈何人家去意坚决,连个身都不回,顿时气得心肝肺都在疼,这兄弟俩是什么品种的渣男,血脉相承吗?
渣男这个体质还能遗传?
眼见着崔子元的注意没被自己吸引回来,倒是路人们看耍猴似的盯着她看,更气了,两手叉腰就是怒道:“看什么看!”
这一嗓子刚把路人们喝退,便又吸引了旁的人的注意。
晓颂一得知陛下病重,连忙就去通知,这才发现公主跑了,连忙带上人出来寻,幸好这小公主第一次往外头跑,没有半点生存能力,就算真跑出去了也跑不远,果不其然在朱雀大街上逛上一圈,就逮住了人:“公主!”
慕想容见了晓颂一个激灵,转身就要跑,却哪里能跑得掉,早被宫里出来寻她的侍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主!不好了,陛下病重,又昏迷过去了!”
“……什么?”慕想容刚想耍脾气,闻言所有的气势一时之间都烟消云散,父皇怎么会……?
晓颂大喘了两口气,这才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公主先随奴婢回宫吧,陛下他……”
剩下的话,她没敢说清楚,慕想容却是再怎么愚蠢也能意会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逃婚不逃婚的,转个身就跟着晓颂回宫里去了。
而这厢,入了夜,六无情才敢悄悄地带三无相和九无妄一起来见应迩。
明面上,慕想宸是大大咧咧直接将守卫应迩这个“应家余孽”的职责交给了一向有令人闻风丧胆之能的公子府,以期万全,也就是说,现在新太子与公子府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雇佣关系,依然得拿捏分寸小心翼翼,切不可来往过密,因此这事,明面上六无情连面都没出过,只派了个青锋就算完事。
到了天牢,便见最深处的监舍里,里三层外三层守着的,都是公子府和扶苏荷华殿的心腹,见了他们几个人,各个都当自己耳聋眼盲,放了就过去了。
三无相见那姑娘格外瘦骨嶙峋的模样,一身单薄白衣衬得肤色更为苍白,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圆台上,长发披散在圆台之上,衬出三分病态来,想起她所言自己身中剧毒,便忍不住心疼不已,轻声道:“小迩……”
她轻咳一声,呼吸间难受得像是有人扼住了咽喉,苍白着脸挣扎着起身,看清了来人,便有气无力地轻唤了声“小叔叔”。
六无情垂首见吃食还放在地上,登时怒起,扭头瞪着青锋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照料的吗?”
青锋垂首摇了摇头,低声道:“崔国公来找了姑娘以后,姑娘就一天没吃了。”
“崔子元?”六无情又转过头来,看着牢里这一个一瞬之间清减下去的悲戚姑娘,“崔子元又说了什么?”
应迩垂下头去,又连连咳嗽了几声,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酸软无力,这便从袖间拿出那个已经倒空了的香囊,丢了过去,一双眼极尽绝望,已经不辨悲喜,哑着嗓子轻声道:“义兄出使青月之前,我将这香囊暂交给他,望他保管,他回来后,告诉我这香囊之下,绣着一个蓝色的心字,父亲所留下的意思,便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杜衡……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人,是沈决明身边的卧底,他所做一切,明是害我,可暗里,却处处都在保我……我却……”
“……什么?那杜衡竟然……?”三无相便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这杜衡,竟是个卧底!
若他竟是有意的埋伏着,那他是遭人活活虐待致死,便也说得过去了!
这个在他心里罪大恶极以至于不配为人的少年,才是最后宁死也不愿出卖应迩的忠良之辈。
区区十三岁的少年,临死,又到底受了多少折磨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