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只要能医治好我病便好,旁的先生即使说与我听,我也是听不懂的。我这人最是笨拙,脑子平日里也懒得动弹。”王大娘不知不觉中改了称呼,如此爱屋及乌,倒也觉得大腿根处那人童真难得了。
“那你先在此处等着,我这便去为你配药。”怪人叮嘱了王大娘后,便穿过院子,直接去了后院,王大娘既然已经答应了怪人,便也只待在前院里等怪人配药。
王大娘心中无聊,只得抬头望天。她平素日日为家里的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诸事操劳。如今乍然之间有了闲暇时光,她竟然不知该做些什么。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此起彼伏的高高屋脊,她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暗暗的叹了口气道:“今日天气倒也还好。”
“这种天气怎么能说是好天气呢?暖洋洋的太阳放在冬日里才能叫做好天气。如今这么热的天气,一大早的就又出了这么个大太阳,又怎么能叫好天气呢?若是此时天上升出个没有热度但却明亮的太阳,这才叫真正的好天气呢?”有声音悠悠的从王大娘大腿处传来。
王大娘听他说的有趣,便又低头瞧着他说道:“你不过是个小孩子,又懂得什么?这样的天气对你来说,不是个好天气,但对于在田间耕种的农夫来说,却是个好天气。前些日子里接连的阴雨天气,可是让不少农夫愁白了头发呢?”
“谁说我是个孩子了,你见过身材如此高大的孩子吗?”抱腿之人撅着嘴巴愤愤说道。
“你既然不是孩子,又怎会如此爱好吃糖?你瞧除了孩子,还有谁爱吃糖的?”王大娘心中好笑,这人也是怪,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孩童,那为何还做出抱着自己大腿耍赖要糖的事情来。
“心中觉得戚苦,自然要用蜜糖来中和,不然这人岂不是从里苦到外了?”这人紧抱着王大娘大腿认真说道,他口气欢快,话中之意却发人深省。
“你无需操劳家事,又无需在外赚钱养家。日子过得轻巧潇洒,又怎会觉得戚苦?”王大娘还未察觉不对,只感觉这话从一个身材高大,满脸幼稚的人口中认真说出来,太过违和,但哪里不对,她也说不清楚。
“我的苦处,你又如何得知?我有没有养家糊口,你又怎会知晓?身处红尘当中,又有谁能逃开此结的?所以莫要一概而论,或许我的苦处便是要日日装成孩童呢?”这人仰着纯真无邪的面孔,眼眸纯净,其中蕴藏着这世上最干净的水源,但他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王大娘看得心中一跳,如此话语,如此神情,又哪里是一个痴傻之人能说的出?能做得出的?她看着这人面上怪异的笑容,鸡皮疙瘩愣是从大腿根起一路到了脖颈之中。
王大娘原本以为刚才那说话不留任何余地之人已是平生所见最为怪异之人,哪想到面前这位模样俊朗,行事幼稚,说话却成熟的吓人的人才更让人心中生出诡异之感来。
何况这人抱着她大腿的手臂疏忽间收的更紧了些,她脑中飞快转动,面上仍摆着“知心大姐”的模样来。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定然是在说书先生那里听了一耳朵,时间久了,日子长了,竟然真的以为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后切莫听人说书了,话本子里的故事也都是骗人的。不过是为了夺人眼球而已。不然哪里会有人去听他们的故事呢呢?”
“其实大多数人的生活不都是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有那么多鬼怪神话,哪里有那么多英雄豪杰。还有那些自称在苦水中泡大之人,生活必定也还可以,因为真正在苦水中泡大之人,又哪里有功夫怨天尤人。”王大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嗓子冒烟,头又隐隐痛了起来。
她伸长了脖子往向院子左侧的长廊中间,唯恐自己错过了抓药怪人的身影来。可惜那里清清静静,空无一人,便是连衣衫一角都没有。
“我自然知道生活艰辛,当然也知道生活琐事最是让人烦扰,但是无论有多少件烦心事,都不如我的经历一般跌宕起伏,又让人难以置信。”被王大娘一口否定了的壮士,并没有因为王大娘的言辞影响了自己的心境。他的口气愈发苍凉起来。他像是行在黄土高坡之上的流浪之人,太阳从东方升起前,有一身影像是一个小黑点一般走来,待走近了朝阳,他这才对着太阳开了口,声音悲凉极了。
“你的经历?你莫不是也在此处瞧病?我瞧这郎中嘴巴虽说毒了些,但人心不错。不然他也不会大清早的在街上把我拦了下来。所以你若是有些难言之隐,只管说与听,想必以他的医术,定然会让你药到病除。”王大娘面部肌肉不由颤抖起来,心中想道,她早知出门看个病会生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她便晚些时候再出来了。
这位壮士生得高壮,若不是突然遇到了不可思议之事,又怎会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一凛,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站在了这位壮士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
“我自然是有病,但我这病却不是因他而起。也不会因为他的医治而痊愈,我这病症只要时机对了随时便会好,但若是时机不对,我这一生怕是都不会好了。”壮士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一分凄然,两分后怕,三分恐惧。
王大娘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已经把这壮士所经历的事情圆了一个大概。
这壮士想来之前极为正常,不过是因为碰到了一件极为诡异之事,才会让他变成了这般模样。壮士虽说感怀怪人呢心意,但或许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才会把此事深深的埋藏在脑海当中。至于自己无意之间得知了此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心中暗暗后悔,若是刚才那怪人去抓药之时,自己死皮赖脸的跟随上去,想必他也拿自己无可奈何。若是那样,又哪里还会听到这些匪夷所思之事。
王大娘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却又猛然听到长廊尽头处有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