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莫要冤枉我家娘子,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街坊里的王大娘家里昨天宰杀了一只刚满月的羔羊,早些时候送了些来。奴婢瞧着这肉极是新鲜,便自作主张做了古楼子,奴婢实在不知道羊肉是发物,郎君若是要怪就怪奴婢吧。”春花垂手立在正房门口,脸颊涨的通红,眼中含泪,仿佛被呵斥的人是她一般。
“春花姑娘伺候主子的方式倒是新奇,你家主子要是再让你伺候一段时间,恐怕很快便被你伺候到床上去了。”郎中瞥了春花一眼,冷声说道。
“奴婢这就把古楼子带出去。”春花低着头走了进来,弯腰收起食案上的古楼子,放入托盘当中。
“羊肉既然是发物,正巧可以用在一人身上。”郎中先前还是一副嘲讽的口气,说到此处的时候面上神情又变了模样,嘲讽当中带着丝意味深长。
“原来羊肉还有如此妙用。”宋如是突然说道。之前郎中一叠声的呵斥她并未放在心中,毕竟郎中也是为她好,但郎中这话说得突然,让宋如是起了一探究竟之心。
“便是毒药砒霜若是用对了,也能救人姓名。”郎中冷着脸说道,眼睛却看向春花手中的古楼子。
“发物竟然还能够用在病人身上,不知那人得了什么病?”春花听到这里,心中那股子伤怀转瞬间便跑到了爪哇国,她手端着托盘定在那里,好奇的问道。
“发物自然要用在脾气火爆之人的身上才能起效,这叫以毒攻毒。”郎中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说道。
“奴婢晓得了。”春花抿着嘴巴出了正屋。她撩开棉帘,立在门廊下,这才抖落着肩膀笑了起来。
自从石娘来了之后,郎中与石娘两人偶有争论,郎中自是屡战屡败,在数次屡败屡战之后,郎中终于偃旗息鼓在石娘处缴了白旗。
而后长年绿云压顶的隔壁院落当中,竟然萦绕着一片祥和宁静的氛围。每日埋头抓药的郎中,低头劈柴的壮士,以及时而抬头望天看天色,时而低头瞧地看尘土的石娘。
石娘原本生活的乐趣便是与郎中斗嘴,如今郎中失了斗志,壮士又是个据了嘴的葫芦。
所以石娘隔三岔五的便来到宋如是这院落当中闲话家常,省得日日面对郎中。
春花先前也以为这二人势同水火,不能共处,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石娘那里暂且不论,单是郎中这一句,“发物自然要用在脾气火爆之人的身上,这叫以毒攻毒。”其中的深意也能品出一二来。
春花早膳也没顾上用,便一路憋笑带着古楼子去了隔壁院落。她在门扣上轻轻扣了两下,门便从里打开了一条缝隙。
石娘探头出来瞧见春花,这才敞开了大门让春花进去,之后又插上了门闩。
“春花姑娘你可来了,我这心中一肚子的心事,正愁没人诉说呢。”石娘热络的拉起春花的手臂,一路的把春花拉到东墙根儿上。
石娘变戏法般的找出两个小马扎,递给春花一个之后,她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微微挑起的丹凤眼热切的瞅着春花。
春花一手举着古楼子,一手撩起裙摆坐了下来。她近日上身的是刚做成的五彩裥衣裙,杏色的裙摆当中蕴含着赤、橙、青、绿、鹅黄五种颜色,每一道颜色,每一处暗纹都是她亲手所绣。
裥衣裙做成之后,春花心中极为得意,她又特地做了一件夹棉的水红色绸缎袄子来搭配这条裙子。她原本打算过年的时候再上身穿的,谁知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啊的上了身。
“莫不是郎中又惹你了?”春花一手托着古楼子,一手扯着裙摆,唯恐新做的衣裙染了地上的尘埃。
“除了他还能有谁?”石娘气鼓鼓的说道。
“郎中说话虽是不中听,但是心地却是很好。我原先的时候也不喜欢与郎中讲话,如今反倒觉得像他这种性情的极为可贵。何况他本就是口无遮拦之人,就在刚才他还把大病初愈的娘子狠狠的说了一顿。”春花瞧着手中的古楼子,心里的那股子笑意又漫了出来。
“他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枉费了娘子对他的一片好意。”石娘眼睛一瞪,愤然说道。
“郎中的好意不在一言一语之中,而在一行一动之间,你瞧这古楼子便是郎中让我送过来的。”春花对着石娘晃了晃手中的古楼子。
“这真是他送的?他可曾说了什么?”石娘眼神一亮,话音中带着不确定。
“郎中说石娘太过辛苦,特地让我送了古楼子来,说是里面的羊肉吃了大补,给石娘补补身体。”春花话中略去了郎中的犀利之言,只简要的说出了郎中的中心思想。
“他当真这般说的吗?”石娘的声音迟疑不定,面颊之上慢慢的升起了一抹红晕。
“恩,郎中就是这般说的。郎中还说让我立刻把古楼子送来,所以我才早膳都没吃便来了。”春花把手中的突然放在石娘双膝上,而后仔细的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
石娘眉开眼笑的看着膝上的古楼子,巴掌大小的古楼子怎么瞧着都极为顺眼。
“哼,郎中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他了吗?”石娘硬生生的把眼神从膝盖上的古楼子上离开。
“郎中究竟做了何事?竟然惹得石娘如此愤然?”春花拍了拍石娘的手背,安抚的说道。
“春花姑娘你来评评理,今日一早,郎中便呵斥我了一番。我心中有气但是顾念着娘子的身体,所以并未去隔壁院落里面打扰娘子。没成想郎中倒是恶人先告状的去了娘子那里。”石娘气咻咻的说道。
石娘心中愤然,她抓起一个古楼子放入口中,咬牙切齿的吃了起来。像是在咀嚼着郎中身上一块块的肉。
“郎中其实也并没有说什么……”春花想到郎中之前的模样便觉得好笑,但在石娘面前她只能暗自忍耐。
“郎中简直是岂有此理,春花姑娘你听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自然会知道谁对谁错。我今日不过说了大门口的门辅太过难看,想让郎中换上一个,没想到他便突然地生起气来。”石娘愤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