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人宰割？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春花不可置信道。

黑脸小娘子抬头望天，天空湛蓝，有几片云朵自由自在遨游在其中，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通体舒泰，不自觉放松下来。

她专注的看着天空，意有所指道：“有句话叫钝刀子杀人，不让你死，却让你生不如死。”

春花虽然身处温暖柔和的阳光中，却因为黑脸小娘子这句话，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寒颤。她不由怀抱双臂，不确定的说道：“不至于如此吧？”

“怎么不会如此，这世间既然有温暖的阳光，就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那种地方阴暗潮湿污秽不堪，或许你没有见到过，但又是真实存在的。”黑脸小娘子依旧望着阳光说道。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生于高门大户，还不如生在平头百姓家里。”春花感怀道。

“生而为人，命运本是天定，若是能够选择的话，我情愿做一块儿无知无觉的石头，再不愿……”黑脸小娘子一时感慨，话说一半，惊觉不对，便突地停了下来。

春花原本一直盯着黑脸小娘子，专心致志地听她说话，听到她话音戛然而止，便好奇的问道：“做一块儿石头有什么好的？依我看来，还不如做一只飞鸟，能够在天空当中自由自在的飞翔，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活得多自在啊。”

黑脸小娘子不语，却是郎中说道：“春花姑娘若是一只飞鸟的话，定然是最贪吃的那一只，只怕过不了多久，那只贪吃飞鸟就会成了富贵人家的盘中餐。”

春花愠怒道：“什么叫最贪吃的那一只，郎中，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郎中仪态神闲，轻抚颔下胡须，慢悠悠的说道：“哪家的糕点好吃？哪家的珞饮好喝？哪家的鱼脍最好？哪家的甜汤好喝？春花姑娘必然如数家珍，何况春花姑娘的喜好这条街坊当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春花面颊一红，兀自嘴硬道：“谁说的？”

郎中轻笑道：“你家娘子说的。”

春花一怔一羞，神色僵硬的强硬扭转了话题，“所以那小娘子究竟得到什么病呢？”

这话题虽然转换的突兀又僵硬，但是成功的把郎中含笑不语的神色转为严肃认真，而同样抬头望天的小娘子，也蓦然收回了怅然的目光，转而好奇的看着郎中，静候下文。

郎中清咳一声，正色说道：“这事还要从那小娘子闯入垂花门认父之后说起。自那之后府中的小娘子们似是一夜之间对她起了兴致，隔三差五的便会来她院落当中。当然她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一不为说话，二不为玩耍，只为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相貌古怪的小娘子，所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们一个接一个的来到了这所偏僻的院落内。”

“待瞧清楚了小娘子的长相以后，小娘子一夜之间成了府中的笑谈。原些她不知事，虽然有几分聪明，但是毕竟少年心性，喜欢热闹。待发现众人不过拿她取笑，拿她找乐子之后，她便整日里闷闷不乐起来，话也变得越来越少。”郎中的神情复杂，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怜悯，亦或是愤怒。

“想必此时，她也发现了自己与众人的不同？”黑脸小娘子一脸怜悯道。

郎中接口道：“正是如此，原先她屋中并没有铜镜之类的东西。后来这小娘子不知从何处寻了个铜镜，每日里总拿出铜镜，对着铜镜照来照去，结果就是，小娘子每日呆在屋里，总是不肯出去。”

“但是那些个如同发现了最好玩的玩意儿的小娘子小郎君们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她们闲暇的时候忏悔来到这所院落里，故意拿话来刺激小娘子。即便小娘子不肯出门，她们也会硬闯进去即便小娘子拿被褥捂着耳朵，她们也会在玩笑间扯开小娘子手中的被褥即便小娘子生病的时候，她们也没有放过小娘子。”郎中说到最后，双眸当中蓦然迸射出一股子怒火来。

“这些个小娘子小郎君们也实在太过分了些。无论小娘子生得什么模样，好歹身上同她们流淌着一样的血啊。”春花捏着拳头，瞪着眼睛一脸愤怒道。

“这些事情在后宅当中本就是稀松平常之事……”黑脸小娘子无奈道。

“那小娘子的父亲呢？他就不管管她们吗？”春花生气的说道。

郎中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晓，那小丫头也没有说，身为一家之主，家里的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他本应知晓。或许是因为他心头一直存着那股子怀疑，所以才会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何况不过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而已。”

“小孩子的玩闹才更加没有分寸，因为年纪幼小，所以更加肆无忌惮。”黑脸小娘子冷笑道。

郎中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那小娘子在府中无依无靠，所以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自那之后小娘子愈发沉默寡言，每日里只在屋子里面呆着，便是院落里面也极少去了。原本她的一生或许就这么默默无闻，悄无声息的度过了。旁人或许根本就不会知道这偌大的富贵之地，竟然有过这么一个既聪明又落寞的小娘子。但是世事难料……”郎中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他并不看春花，只拿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黑脸小娘子。

黑脸小娘子错开目光，转而望向春花。春花则是一副既怅然若失，又隐含同情的脸色。

“有些人的存在原本就像是一场笑话而已，又或者说是一场意外……”小娘子突地笑了一下，奈何笑容当中充满了无可奈何，不知是在感叹患病小娘子的命运，还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运。

“小娘子，你莫要如此说。人本就混混沌沌生于世间的，然后穷其一生寻找自己存活的意义。若是寻找到了一生所求，依然更好，若是找寻不到，至少也看尽了世间繁华，也算是不枉此生了。”突然有一道陌生的声音从黑脸小娘子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