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小娘子回头一瞧,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名少年,也不知他何时来的。这少年身穿天青色袄子,腰上系着一枚月白色荷包,脚下踩着鹿皮短靴。
再说这少年身材颀长,面容白皙,一头乌发用一支极为普通寻常的玉簪束于头顶。他生得极为俊秀,如今正笑吟吟的看向这里。黑脸小娘子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去。
最后还是春花一脸惊喜,脆声说道:“英哥儿?你回来啦?”
少年抿嘴浅笑道:“春花姐姐,我回来了。”
郎中早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英哥儿半晌,而后脸上露出了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欣慰之色。
“许久不见,郎中近日可好?”英哥儿拱手道。
郎中笑的欢畅,下巴上蓄着的羊角胡几乎杵到了天上,许久以后,他才收回下巴,笑着说道:“不仅是我,最近大家都过得不错。倒是你这小子,一段时间不见,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若是走在街上,只怕一时半刻,我还不敢与你相认。”
“是啊,英哥儿,你长高了,也长大了,与之前那副模样相比,确实变化很大。”春花不错眼的盯着英哥儿,感叹道。
春花初见英哥儿的时候,他还是个瘦弱少年,与人群当中,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家祖母诬赖偷了东西。当时他的处境想必是极为窘迫难堪的,但在那种场景下他始终不发一言,既没有为自己辩白两句,也没有戳穿祖母的谎言,他虽是善良但也是极为倔强之人。
自从英哥儿跟着三爷走了之后,春花竟是再没有见过英哥儿,如今乍然相见,她心中欢喜。于是上前两步,伸手扯着英哥儿把他往院落当中带去,口中还雀跃道:“娘子今日正巧在家中,英哥儿快些进来,让娘子好好瞧瞧你。娘子若是见到你,定然高兴的紧。”
春花见到英哥儿只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了黑脸小娘子这茬。果然黑脸小娘子听到这话,紧跟在春花,英哥儿两人身后,随着两人便进了院门。
郎中最先醒过神来,于是开口说道:“小娘子,你就不好奇接下来那患病小娘子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黑脸小娘子径自跨过门槛,进了院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如今我只关心眼前之事,等我见完了这家娘子,再来找你听后来之事。”
春花听到这两人对话,才惊觉自己一时大意,竟然放任这小娘子进了院子。小娘子既然进了院子,又如何能撵得出去?春花不由松开了英哥儿的衣袖,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正百思不得其解间一个抬头正瞧见自家娘子立于廊下,朝这里看过来。
“娘子?”春花一个惊诧,开口唤道。
“我说外面怎么如此热闹,原来是有客上门。”宋如是的声音轻柔悦耳,听在耳中似是春风拂面。
“娘子……”英哥儿打眼瞧见宋如是,便急声上前行礼。
“英哥儿回来的正巧,你春花姐姐,今日刚做了你最爱吃的豌豆糕。”宋如是面色一软,笑着说道。
英哥儿心中不由揣测宋如是话中之意,他最讨厌吃豌豆糕这件事情,娘子是知晓的。娘子如今这般说词,莫不是有什么缘由?
英哥儿心中起疑,面上依旧一派感激涕零之色,他恭敬道:“我的运气自从遇到了娘子之后,一直都不错。如今既然有这般口福,我又怎能错过?”
“如此甚好。春花,你先带英哥儿下去吃些豌豆糕。”宋如是笑道,口中的后半句话却是对着春花说的。
英哥儿仔细瞧着宋如是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便笑着说道:“春花姐姐的手艺自是极好的,那么,我便先下去了。”
春花自黑脸小娘子进了院子之后,面色始终讪讪的,若不是她一时激动,也不会放任那小娘子进入院子当中。原本郎中的故事已经成功拖住了黑脸小娘子,结果因为自己,郎中前功尽弃,黑脸小娘子也顺势进了院子。
春花想到这里就懊恼不已,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好在娘子并未怪罪自己。听到娘子的话,春花僵硬的身体又重新活泛了起来,她讪讪道:“奴婢这就带英哥儿下去吃豌豆糕,旁的奴婢不敢应承,这豌豆糕英哥儿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若是不够,奴婢就到厨房现做些新鲜的。”
宋如是还未说话,那黑脸小娘子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的话,不知我今日是否有幸尝到春花所做的豌豆糕?”
春花并未回应她的话,黑脸小娘子也并未有等着春花回话,而是把目光锁定在宋如是身上。
“豌豆糕原是英哥儿的最爱,姑娘何必夺人所爱?”宋如是浅笑嫣然道。
黑脸小娘子一愣,突地嘲讽道:“合着豌豆糕是他的所爱,旁人便不能吃了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为人也太过霸道了些。”小娘子明着说英哥儿,暗地里却是拿一副势在必得的目光看着宋如是。
“正巧春花今日还做了些白玉糕,这白玉糕做起来比豌豆糕更费功夫,但是味道也比豌豆糕更好些,姑娘不妨尝尝,再做定论?”宋如是似是没有瞧见黑脸小娘子面上的嘲讽之色,她的语气依旧柔和,甚至比之前更加柔和。她的面容依旧和煦,甚至比之前更加和煦。
“多谢娘子提议,但是我只想吃豌豆糕,旁的无论是白玉糕,还是什么金玉糕,银玉糕什么的,我都不喜欢,我今日只要这豌豆糕。”黑脸小娘子一双眼睛盯在宋如是身上,一脸坚定的说道。
“可惜这豌豆糕已经有主了。”宋如是面上带笑,口气柔和,但话中之意却是半分不让。
“这豌豆糕有主又如何?不过是暂时而已。最终这豌豆糕落在谁的手里还是两说呢?”黑面小娘子口中不以为意,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
“至少这豌豆糕如今在我手上。”宋如是一脸谦虚道。
黑脸小娘子瞧见宋如是这般随意的模样,心中有气,说话间也变得极不客气,“即便现在在你手中,也不会永远在你手中,你敢跟我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