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素，原来你是……”张一禾说半句留半句，笑里带一份揶揄。

白音素的单眼皮眨了眨，笑出一排白厉厉的牙齿：“你想得对，我是日本间谍。”

“那天你说鬼子来了你就投河，我和若梅真的相信了你。”

“这说明我很成功。”白音素笑出了一份得意。

“嗯，你很成功。”一禾依然笑着，“你带你的太君来我家有事吗？”

“的确有事。”白音素不急不慢。

这时，她身旁的边野一脸的不耐烦，瞪着一禾叽里咕噜地说了一段日语。

白音素没有翻译，而是指示身后的鬼子搬来万秀才的躺椅，放到端坐在茶几旁喝茶的万秀才对面，扶他坐好后，站在边野的身旁说：“万校长，田家巷这边已经被我们占领，皇军很快就接管甘城。边野将军说了，只要你们与我们合作，配合我们做好当地的管理，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也不伤害甘城的百姓。”

万瑞文举起茶壶，慢慢地注满手中的茶杯后，笑道：“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不懂管理啊。”

白音素低头与边野交流了几句后，转达他的意思：“边野将军说，你们万姓家族是甘城最有影响力的家族，甘城的吃穿住行几个行业都掌控在你们手中，你又是万氏家族中说话最顶用的长辈，你发句话，你的子孙们不敢不听。”

万瑞文放下茶杯，盯着边野那张看似温和的脸，慢腾腾地站起身：“白音素，你们先得打败我们的守军才行啊。你们听，外面炮声隆隆的，谁胜谁败还没有结果吧？”他相信，周司令不会轻易放弃。

白音素把他的话转达给了边野，边野腾地站了起来，温和的五官突然狰狞，叽哩哇啦一大通之后，白音素翻译了出来：“皇军与我们的友军已经剿灭了甘水河东部的大部分敌军，甘水河沿岸大道的其它部分与甘城的城门很快就会被我们攻破，皇军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军队，没有我们打不败的敌人。”

万秀才哈哈大笑：“好！等你们攻下甘城，我会考虑你们刚才的要求。”

“爸爸。”张一禾急了，“你别糊涂啊。”

万秀才摆摆手，让她别说话。

白音素笑看着张一禾：“张老师，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死，我还记得你说过你要保护好你的家人。很简单，跟我们配合就能解决你最关心的问题了。”

张一禾嘲讽地一笑：“白小姐对我们家很了解。”

“当然。我们大日本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出兵之前必先摸透对对方。”

这时，边野又对白音素说了一通，她非常客气地对万秀才说：“万校长，边野将军说了，可以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甘城就彻底成为我们的天下了，到时候，再请你出山，保证甘城的平稳过渡与后期的繁荣昌盛。”

万秀才淡然回应：“到时候再说吧！”

边野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万瑞文说了最后一段话：“到时候你肯定会和我们配合的。”

当白音素翻译给万秀才时，还补充了一句：“万仁一家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他们正在去往战场的路上，很快，周远鹤就会见到他们了。我相信，经过万先生与万太太的劝说，周司令很快就会停火。很快，甘城就会成为我们大日本的又一座城池。”

说完，白音素哈哈大笑：“你们万家都是开明人，值得尊重。”

边野朝万秀才鞠了一躬，带着鬼子和伪军离开了田家巷一号，耀武扬威的身影鬼一般消失到黑暗中……

听了白音素最后的话，万瑞文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抚着脑袋，愣了好久才跌坐到椅子上对天长叹：“真作孽啊，生了这么一个软骨头。”

清瑄与清远一左一右扶住了万瑞文：“爷爷，爷爷。”

万瑞文一手搂着一个，悲叹不已：“我一直骄傲我们万家家大业大，儿孙满堂，日本鬼子一来，才知道儿孙多并不是好事，碰到个卖国求荣的，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孩子们啊，千万别做汉奸，不然，祖宗八代都要挨骂啊。”

“爷爷，我们不做汉奸。”

二嫂刘氏吓得不敢出声。

张一禾安慰道：“爸爸，说不定大哥他们也是缓兵之计呢！鬼子的话不能信。”

“他两口子那德行，落到鬼子手里，肯定熬不住。再说，人到鬼子手里，不按照鬼子说的办，鬼子什么事做不出来？”万瑞文长吁短叹。

“爸爸，不说他们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国军能不能抵抗得了日军。只要打败鬼子，其它就不要紧了。”一禾面露忧虑，“不知道二哥和老焦会不会有危险？”

说话间，外面传来剧烈的枪声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怎么回事？国军士兵又打回来了吗？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厮杀声越来越剧烈，哭声、喊声、骂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听得人胆战心惊。

“爸爸，我去看看。”一禾拿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大着胆子开了院门。

她的脚刚跨出院子一步，整个人就惊呆了……

暗淡的夜色下，甘水河沿岸大道上全是人——男人。男人与男人揪打成一团，喘息声，诅咒声、哭喊声……还夹杂着听不懂的日本话。

张一禾为之一振。

她大着胆子走近了几步，终于看清了，男人全都是她熟悉与不熟悉的甘城老百姓，偶尔还可见到几个端着刺刀的国军士兵与不认识的外地人。他们正举着菜刀、镰刀、锤子、榔头与各种各样的工具配合国军与日军展开一场疯狂的你死我活的肉搏战……

在这场肉搏混战中，鬼子的枪炮根本使不上劲，挥舞着长刀到处乱砍……

然而，在身材高大身条灵活的中国男人面前，身材矮小的日本鬼子根本占不了上风，砍着杀着，鬼子的人越来越少……

突然，一个被菜刀砍到了脸的鬼子嗷嗷鬼叫着躲到一禾的身边。怀着满腔的仇恨，一禾举起剪刀，像杀鸡一样，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剪子，鬼子的血如鸡血一般，突然喷出来，溅得一禾一脸…

呸呸！一禾用袖子擦了擦，正准备继续下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回去！关好门！这里有我们！”

万和！

一禾心头一热，还想跟他说点什么，他一刀结果了鬼子后，迅速加入到了肉搏战中，哪里顾得上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