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禾从万义家出来时，夜色已深，田家巷两侧的路灯亮了，渐渐泛黄的秋叶隐进灯影里，墨绿一片。

巷子尽头是甘水河公路，向左拐个弯，再走几十米就是一禾的家。风很凉，一禾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脚步也跟着加快了。

“三嫂子。”猛不丁有人叫了她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是二账房。

张一禾转身，瞥见了隐在灯影之中的沈有才，帽子低低地遮住了脸，右手拎着枪，左胳膊耷拉着，血顺着衣服袖子往下滴……

“可以去你家吗？”二账房声音压得很低，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

“走。”张一禾走在前面，二账房在灯影里跟着。

一到家，张一禾就关上了院门。

肖若梅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禾姐，晚饭快好了。孩子们呢？”

“他们在二伯家吃饭了，过后二妈会送他们回来。”一禾边说边带二账房去了丁明瀚住过的东厢房。

肖若梅注意到了二账房一路滴下来的血，立即拿了两块抹布，沿着二账房走路的轨迹一路擦了出去，一直擦到院前甘水河公路向西几百米的地方，发现血的源头起始于甘城大会场前面的码头。

她在甘水河里洗了洗抹布，准备回头再清理一遍血迹，起身时，有人用枪抵住了她的腰。

她转头看到了一个蒙面人，个子挺高，眼睛在路灯下闪着凶光。

“你跟二账房什么关系？”声音是女的。

知道是女的后，肖若梅的心放了下来，开始她以为是伪军，正想办法准备动手呢。

“没有关系。你问这干嘛？你跟二账房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讨债鬼。”女人手中的枪一直抵着她的腰。

肖若梅明白了，面前这女人跟二账房之间一定是那种牵扯不断的男女冤家。她是小苇的娘吗？要不要告诉她小苇的事？不，还是不告诉吧！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你跟他没关系，干嘛替他清理血迹？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女人的声音变得尖锐。

“你先把枪移走，好吗？”肖若梅低头看了看她拿枪的手，不大，很粗糙的样子。

“不。带我去见二账房。”女人开始提要求。

“你自己不能去找吗？”

“我找他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他却宁愿被我开枪打死也不愿跟我走。”女人的声音很哀怨。

肖若梅心里嘀咕道：没想到二账房这个土匪头子还这么讨女人喜欢，真是没天理了。

“大姐，你把蒙脸的毛巾拿下来，好吗？让我来看看他为什么不愿跟你走。”

“不拿。”女人一口拒绝。

“二账房长得不帅，又是土匪，你喜欢他什么？”

“你管呢！说，他在哪里？”女人把枪顶到了她的脑门上。

“若梅，你在河边做什么？”张一禾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禾姐，别过来。”肖若梅急忙提醒她。

“怎么啦？”话刚出口，张一禾已经跑了过来：“你跟谁一起？”

“这个姐姐要找二账房。”肖若梅只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

“她是谁？”

“二账房的相好吧！看样子是可以私奔的那种。”

女人生气了，声音非常难听：“贱人，你瞎说什么？我跟二账房是光明正大的夫妻，我们拜过天地拜过高堂拜过夫妻双方，我还为他生过孩子。你没权利瞎编我俩的故事。”

“你的孩子呢？”

“被他带走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小人。”女人突然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