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三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白虎山寨出发,前往吴县,刘俊骑马行走在队伍中间的位置。
刘俊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连续强行军的他,眼白泛红,鬓发上挂着些许泥垢,但他不能放松,必须时刻注意队伍的动向。
有时望向队伍前方的山谷,有时会去询问传令官队伍所在的位置,他还没能够养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
自从收到许攸的消息,他便对吴县的状况非常忧虑,若真按照许攸的做法,或许能抓住陆家的把柄,但一定会使平民百姓受尽严贼的折磨。
想到此,刘俊忍不住抬头望向了吴县的方向,此刻吴县还藏在茫茫群山之中。
午后,阳光慢慢西斜,这对于防守西城门的刘壮来说,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正对着刺眼的阳光,晃的城墙上士卒们都睁不开眼,这时严白虎也瞅准了机会,命令匪徒们袭扰攻城,采取车轮战的方式,不断交替进攻。
刘壮并无其他办法,只能疲于应付,不断反击,弄的身心俱疲。
匪徒们每次都只冲锋到距城墙五十步左右,射完一轮箭矢后,便后撤,换上另外一队。
如此反复了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才停下,城墙上的新卒们早已经疲惫不堪,都累趴在了箭垛里,大多瘫软在地。
刘壮因为精神高度紧绷,以至于都出现了耳鸣,眼前的人都朦朦胧胧的,最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边上的士卒纷纷围了过来,胆大的拍了拍他的脸,片刻后,他才悠然醒转,强撑着继续指挥防守战斗。
城内,一街巷中,老李头从巷口颤颤巍巍的走到了自己的窝边,他是城外进来避难的。
坐卧的地方,放了一床黑溜溜的麻被,旁边有个沾满锅灰的黑竹蓝,里面放着两张胡饼,是先前他两个儿子给的。
脸上皲裂般的纹路,预示着他辛劳的一生。前天都尉来村口征兵,听说每个应征的人都有钱拿,他的两个儿子,大的二十、小的十四,便都应征入了伍,今日便在这南门城楼上御敌。
老李头蹲坐着,双目空洞的盯着这两张胡饼,这俩胡饼好似活物一般,慢慢幻化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人脸。
起初只有巴掌大小,慢慢的两张小脸越来越大,脸蛋也从粉嫩变成了黄铜色,鬓发也越来越长。
接着更老成一些的脸常常呲牙咧嘴,充满少年气的脸蛋却常挂着泪珠。
街巷越来越暗,但两张脸的轮廓却渐渐清晰,脸上的血污也肉眼可见,就连那刺鼻的血腥味都飘散了出来。
李老头好似魔怔了一般,一会沉默不语,一会又笑嘻嘻的。死死盯着两张胡饼的他,这般举动,都吓坏了周围的人。
就这样,李老头就这么看着,耳外的纷纷扰扰好似听不见一样,哪怕街巷外越来越嘈杂,巷中人来人往,脚步急迫。
到了子时,旁人突然鬼喊鬼叫,逃也似的卷起铺盖四处奔走,李老头还是那样蹲坐在那一动不动,俨然成了一尊佛像。
适时,南门处的杀伐声震天,城中的守军大溃败,都往城内的北门逃去,连带着百姓们也一哄而散,人潮涌向城北。
太守府中,刘壮已经率兵赶来,催促着秋菊、许攸等人撤退,他现在的使命就是保护好自家主公的家眷,还有这个金贵的先生。
大家都处在焦躁、惊恐之中,唯独许攸却笑意满满,一点没有慌张的意思。
“许主薄别看了,快点收拾东西,某护送你和秋菊夫人从北门离开。”
刘壮见许攸还在那阅读公文,行事拖沓,急的上蹿下跳。
“刘都尉,莫急,一切都在攸的算计当中。”
“哼!匪首严白虎马上就要杀来,还能不急?”
“刘都尉勇气几何?”
“什么意思?”
“攸有一计,定让这严白虎如瓮中之鳖。”
“许主薄快讲?”
“你附耳过来。”
刘壮将信将疑的走了过去,许攸便耳语了几句,只见刘壮先是惊恐,后是喜悦。
“某这便去了,许主薄好生注意自己的安危!。”
“刘都尉珍重。”
许攸起身朝刘壮行了一个大礼,而后便命人打包好行礼,直接朝北门而去。
南门城楼之上,帅旗已换,斗大的严字挂了上去,匪军们此刻正在追杀这些新卒,顺便抢劫了沿街的百姓,有些长的不错的姑娘家也被抢走了。
骑在马背上的张允出言喝止,一点作用没有,根本没人搭理他。
张允也不再管这些,径直朝太守府大牢去了,他倒是要看看,这太守府大牢安不安全。
严白虎一进城,便直奔陆府,陆廉、陆谦两兄弟正设宴等他入席。
至于陆骏一家,早已经被看管起来,不能出房门半步。
“严兄,此次入了吴县,可有何打算?”
严白虎喝了口酒,有些兴奋道:“某已经让张允写信告知朝廷,某自荐为吴郡太守。”
“可这刘俊还未死,只怕有些难度?”
“无妨,只要朝廷无法剿灭我白虎山近万兄弟,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是自然,严兄兵锋所向,何地不克!”
“你们两兄弟今日帮了某大忙,功劳卓著,想要什么?”
“若严兄为太守,我两兄弟愿为臂膀。”
“好,有陆家兄弟帮衬,这吴郡太守之位某才坐的稳。”
严白虎知道这两兄弟打的什么算盘,他也不过就做一个承诺,多废些口舌。
严白虎心中清楚,以张允那个草包,肯定讨不来官职,他攻吴县的真正目的,实是为了给新任太守刘俊一个下马威,其次便是搜刮财物,这两年长兴县早就榨不出来油水了。
大牢内,张允看见了自己的妻儿,其中张茂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小儿子张温倒是比较冷静。
看见张允进到大牢,张温的第一个反应便非常惊讶,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待张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后,张温当场说道:“阿翁,此次只怕我张家真有灭顶之灾了。”
张允知自己小儿子打小就非常聪慧,听见此言,满脑疑虑不已,这明明形势大好,怎会有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