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跟着夏师爷走进了房间。
看到陆云生坐在大桌子后面,陆淮平、王二坐在沙发上喝着茶,陆淮雄站在窗口,向花园张望。
陆云生很冷淡,他同客人不拥抱也不握手。
这位高级知识分子之所以能得到请帖,是因为他的老婆同陆云生的大老婆是最亲密的朋友。
陆云生对龙本人一直是有反感的。
龙转弯抹角地、巧妙地谈出自己的要求:
“你得原谅我的女儿,你夫人的干女儿,她今天没有来向你们道喜,她还在医院里住院。”
他向屋子里的其他人瞟了一眼,暗示他不希望当着这别人的面进一步说下去。
但陆云生却一点儿也不理会。
“我们知道你女儿的不幸”陆云生说。
“要是我可以帮什么忙的话,你只管说就是了,反正我爱人是她的干妈。”
龙脸色发灰,忍不住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可以同你单独谈谈吗?”
陆云生摇摇头说:
“我信任他们,我把命也敢托付给他们,他们两个是我的亲人,我不忍心打发他们走开,侮辱他们。”
龙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是沉静的,他以前面对死去的战友就是这种声音。
“我把我的女儿培养成鬼佬口中的现代文明人士。”
“我曾相信了鬼佬口中的法律、自由、人权,在港综发展从事我喜欢的事业”
“我让我女儿自由行动,但我也教导她绝不可侮辱自己的家庭”
“她找到一个‘男朋友’,还是一个小鬼佬,她跟他一道看电影,晚上很晚才回家,但他从来不来见见她的父母”
“这一切我都忍下来了没有提出反对,这都怪我”
“两个月之前,他开汽车带她去兜风,跟他一道的还有他的一个朋友,是个粗壮的小子他们先引诱她喝威士忌,然后企图捉弄她。”
“她反抗保持了自己的清白,他们打她,不当人地乱打,我到医院去看到她两眼都给打青了鼻梁骨也给打断了,她的下腭成粉碎性骨折。”
“医生只好用钢丝给她箍起来,她痛得直哭:爸爸,爸爸,他们干吗这样?他们干吗这样对待我?”
龙再也说不下去,他哭了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很沉静,一直没有过分流露他的感情。
陆云生好像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似的,做了个表示同情的手势。
龙接着讲,他的声音充满痛苦,因而也充满了人情味。
“我干嘛伤心得哭泣?”
她是我的生命之光,一个令人爱怜的女儿,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她原来相信人们,而现在再也不会相信了,她永远也不漂亮了。”
龙浑身发抖,那灰黄色的脸变成了可怕的深红色。
“我以本本分分的拿着我港综市的身份证去找警察,那两个小子也被抓起来了,他们被带到法庭上受审,罪证确凿,他们也服罪。”
“法官判他们三年徒刑,缓期执行,在判决的当天他们就自由了。”
“我站在审判室像个被愚弄了的人,那些王八蛋还对着我笑。”
“我才知道鬼佬制定的法律不会惩罚他们自己,但我还知道你陆先生的规矩可以帮我女儿讨回公道!”
这是龙第一次叫陆云生,陆先生,他以前很看不起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瘪三”、“夜壶”。
陆云生低着头,对龙的痛苦表示重视。
但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吐出一个个词都像是尊严受到了冒犯而显得冷酷无情。
“你原来干吗去找警察?你干吗不一开始就找我?”
龙咕咕哝哝地说:
“你要我的什么?”
“告诉我你希望要什么?”
“拜托你,请你干我所要求你干的事情!”
他的话里带刺,简直有点傲慢,现在的龙命不久矣,他只希望他的家人能够过好,他的女儿冤屈能够被“正义伸张”。
陆云生板起面说:“你这什么意思?”
龙看着屋子里的其他人,然后摇摇头,陆云生仍然在办公桌旁坐着。
他把身子向龙一倾,龙踌躇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把嘴紧贴陆云生的耳朵,陆云生凝视着远方,不动感情态度冷漠就这样听龙慢慢的叙说。
他们这样站了好久,末了龙说完了悄悄话才直起身子。
陆云生抬起头,严肃地打量着龙,龙脸色发红,但毫不畏缩地凝视着他。
好一会陆云生终于开口了:“不可能,你是在做梦!”
龙提高嗓音有点歇斯底里地说:“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夏师爷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开始摇晃起来。
陆淮平放下了茶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陆淮雄这看着窗外好像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王二正仔细的凝视陆云生与龙脸上的一切,从眼神到表情,但毛孔收张程度,当他看到龙的眼神一直在躲闪时,冷笑了一声,当然这并没有发出声音。
陆云生从桌子后面站起身,他依旧不动感情,但是他的声音听上去却像就像是一口古井波澜不惊。
“咱俩互相认识已经好几年了,但是直到今天你才来向我请教,要求帮忙。”
“虽然我妻子是你独生女儿的干妈,但我并不记得过去你家,你曾邀请过我到你家喝茶。”
“所以真的咱们还是直话直说吧,你把我的友谊一脚踢开,惟恐受到我的恩惠。”
龙赶忙开始解释道:
“那是我曾经不愿意惹麻烦!”
老头子把手向上一扬:
“算了,别说了。”
“你原来认为鬼佬的生活就是天堂”
“你生活不错,你就认为这个世界无忧无虑,你高兴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你从来都不要忠诚的朋友作为自己的后盾。”
“有警察保护你,还有法院,你同你的妻小就不会什么亏,你原来就不需要我陆云生。”
“好吧这些话是我伤了感情。”
“但是我这个人并不会把自己的友谊强加于那些不重视友谊的人——那些认为我无足轻重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