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雷鸣,干脆响亮。明镜猛然惊醒,打开床灯,披衣下床。不知为什么此时心里竟有点莫名的慌乱,明镜打开房门,喊道:“阿香……阿……”
桂姨闻声跑过来道:“大小姐,有事吗?”
“小少爷回来了吗?”明镜气虚地问道。
“还没呢,大小姐,这么大的雨,小少爷说不定跑到哪个屋檐下躲雨去了。”
“大少爷呢?”
“先生有公务,刚才出门去了。大小姐放心,阿诚跟着先生呢。”
明镜点点头,依旧惊惶未定道:“阿香睡了吗?”
“睡了,要叫她吗?”
明镜摆了摆手道:“桂姨,你去厨房给小少爷熬点姜汤备着,明台一回来,让他喝了姜汤再睡。”转头望了望窗外的瓢泼大雨,“这么大的雨。”
“好的大小姐。”桂姨附和道:“大小姐,姜汤太辣了,小少爷不爱喝,家里还有一条小鲨鱼,准备给先生炖鲨鱼羹,不如用来作料,给小少爷熬点鲨鱼姜汤,小少爷一准爱喝。”
明镜点点头:“行,你去弄吧,我再睡会儿,小少爷回来,叫我一声。”
“您放心吧大小姐。”桂姨说着退了出去。
明镜坐在床沿上,听着窗外的闷雷声,心绪还是无法安定。
南田洋子俯身拾起地上的手表,虽然已经残破但仍旧熠熠生辉。又抬头望了望楼上,果决地判断出这块表是在楼上搏斗时摔下来的。
南田洋子又低头摸索了一下手表揣进了口袋,若有所思。
此时的雨势已经有所缓解,雨声也渐渐弱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日本领事馆门口停放着军用吉普车和火葬场的殡葬车。
一具具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梁仲春披着雨衣,带着76号的人守在外面。
明诚把车开到梁仲春面前,熄火下车,撑开伞接明楼下了车。
看到明楼,梁仲春忙走了过来,一脸憋屈道:“明先生,明先生,你说这特高课打电话叫我们来勘探现场,我们来了又不准我们进去。嗨,我说,你不让我进去,那我回去成吗?里面南云课长传话,说不能走。我就不明白了,76号是给他们日本人看大门的吗?”
明楼看着门口的车子,皱着眉头,似乎没有听到梁仲春的话,问道:“怎么不通知救护车?”
“说是没有受伤的。”梁仲春答,“凡是跟窃贼,不,凡是跟凶徒碰了面的,全死了,没有活口。”
不远处,有人正在用塑料布包裹尸体。
明楼低头想了想。
梁仲春继续道:“明先生,也真够邪乎的。这日本领事馆守卫森严,都不知道凶徒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说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混乱的现场怎么把破案的线索给找出来。”
明诚替明楼打伞,明楼走到门口向日本领事馆一名负责人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进去,边走边对阿诚说道:“今晚可能睡不了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梁仲春紧随其后,刚走到门口就被日本士兵拦了下来,解释了半天,还是被士兵赶下了台阶。心中气不过,一边往下走,一边在嘴里低声地骂着。
林沐和程锦云互相掩护,黑暗中潜行。二人持枪,互相掩护着进入拱门。看到拱门,林沐叹道:“安全了。”
程锦云发现脚下有日本兵的尸体,说道:“这刚刚有人来过。”
“有人接应我们,走。”说着,二人迅速离开。
雨水冲洗着护城河的墙壁,林沐、程锦云攀援而上,直达河堤。河堤的另一侧,冯曼娜隐藏在树荫下,看着林沐和程锦云安全脱险,冯曼娜松了一口气。
细雨绵绵……
程锦云对林沐道:“我们活了!”言未尽,意无穷。
林沐不说话,紧紧抱住程锦云。
“现在,重新来过。”程锦云未及反应,林沐吻上她的唇。街面上的路灯光亮照射到林沐和程锦云身上,林沐有些舍不得放手。
“你的身体好冷。”程锦云道。
“你能替我暖暖吗?”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儿。”
“想走,可以。你跟我说一句天长地久。”
程锦云笑道:“友谊地久天长。”
林沐俏皮地一笑道:“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勉强通过。”
远处,冯曼娜一张雪青的脸,她的眼角挂了泪花,双手环抱臂膀,瑟瑟发抖。
领事馆内灯火通明,走廊上,清洁工用清水刷洗着地面上的血迹。明楼和阿诚走过来,南田洋子一回眸,叫道:“明先生。”
明楼回应道:“南田课长。”
二人不寒暄,直入主题。
“一共死了三个,里面死了一个,门廊里死了两个。两个是领事馆的宪兵,一个打字员,死在办公室了。”南田洋子向明楼介绍着现场的情况。
“几号文件失窃?”明楼问道。
“第二战区兵力部署计划副本。”
“几名凶犯?”
“不清楚。”南云造子摇摇头,说道:“看战斗力为一到两个。”
明诚审视着现场,拍照取证和寻找可疑物品的人,不经意间看到走廊黑暗角落里一块闪闪发光的东西,不容犹豫走了过去。
明诚看见一块破碎的手表静静地躺在地上。他没动,站在那里用最快的速度扫视各个有可能注视到自己的方位,皮鞋踩在了那块破损的手表上。
明楼仿佛不在意地看了明诚一眼,南田洋子的眼光也扫向了阿诚。明楼感觉这一眼很是诡异,瞬间想到了什么,却不能有明显举动。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窃取一份文件,无非是想告诉我们,他们拿到了作战方案,他们的企图,不过是想让第二战区的部署能够缓下来。”明楼揣测道。
“对。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文件泄密,军部肯定要重新调整作战方针,他们赢得了时间。”
“赢得了时间,也就赢得了一半的主动权。”
南田洋子递给明楼一份文件道:“这是今天前来赴会的全部宾客名单,我一份,你一份。我负责调查日本人这部分,你负责调查中……”她想说“中国人”,却没说出口,反而改口道,“你们新政府的人。”
明楼很干脆道:“明白。”
“这种事没有内应绝对进不来,一定得把这只恶鬼给找出来,无论他藏在哪里,披着什么样的画皮。”
此刻,明诚蹲下来系鞋带,暗自把摔破表壳的手表揣进口袋。看着他这一举动,明楼脸色严峻,已经无法制止。
南田洋子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明诚,表情愈加怪异。
“你在想什么?”明楼问道。
“猎物,猎物开始出错了。”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
“这话说得没错。”
“听说日本陆军总院高级病房收了一个级别很高的共产党叛徒。”
南田洋子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也感兴趣?”
“他是银行的股票经纪人,如果有重庆方面搅乱上海金融市场的情报,记得录给我一份。”
“没问题。”南云造子微微点头道:“不过,你要有点耐心,他就快瞎了。”
明楼道:“眼瞎了,心不会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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