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夏选的酒楼是洛瑶打听过的，没有什么世家权贵的背景，比较低调，市井气多一些，住在这里还算放心。

洛瑶想梳洗，狄夏却发现棉儿不见了，问洛瑶，洛瑶只轻描淡写说：“她自有办法出来。”

狄夏疑惑，自家小姐有通天的本事，棉儿也有吗？安王府可不是市集，随随便便进进出出。

但看洛瑶并不想提棉儿的事，狄夏便暂时放下疑惑，准备自己服侍洛瑶沐浴更衣。

洛瑶婉拒了。

狄夏点点头：“这样也好，那我现在便给长公主传去消息，说小姐已经得手。”

只怕现在长公主在宫里已经为她焦愁万分，朝华公主一介女流，既要忧心她，还要忧心国事，现在告诉她也好，虽然可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但总比焦虑得不能入睡强。

只是洛瑶没想到的是，她沐浴完不过吃了会儿饭，朝华公主便来到酒楼亲自找她。

因为是寻常酒楼，朝华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换了便装，只带了狄秋和一个一个侍卫，看起来就和富贵点的寻常小姐无异。

“干娘怎么来得这么快？”这儿虽然离皇宫近，但算上传信的世间朝华来不了这么快才是。

狄秋一笑：“公主忧心小姐，并不曾回宫呢！一听到狄夏传的消息，公主立马就动身来了，如今总算是见到小姐平安。”

小姐平安是首，而虎符却是次，甚至没被提起。

朝华遣退了狄夏等人，让她们在外面守着，自己在厢房和洛瑶说话。

“相府你不准备回去了？”朝华问。

“暂时不。”

朝华也知道现在洛瑶的处境，她眉心一皱，不过一会儿又看开道：“这也不要紧，我知道你不愿意依附我，可你现在拿到了安王的虎符，若是事真能成，安王一除，你就是大陵的功臣，之前我为你讨封被驳回，这次父皇说什么都会嘉奖你。”

“我再求情为你要个郡主封赏，想必不难。如此你就可以拥有一个独立的府邸，也不必靠相府过活了。”

朝华所言，全是之前的洛瑶的打算。

弄垮安王，得个封位，脱离相府，但是如今，她又有了新的打算。

只是这个打算......她微微一笑，十分感动朝华对她的打算，并不说出自己那个大胆的想法。

“干娘，现在还高兴得太早。”

洛瑶把朝华的心思拉回来，淡声解释：“我为了全身而退，避免安王起疑，拿到的并不是虎符本身，而是安王那一半虎符的式样模型，不知干娘能不能找到能工巧匠把这个模型做出来？这样我们就能号令御林军了。”

朝华凝眸，顿了顿，沉声叹气：“有是有这样的能工巧匠，但都不足以照着模型制作出虎符那样精巧、连裂痕都严丝合缝匹配的替代品。”

不会没有的，洛瑶心里想，她为了让裂痕做起来简单，特意把虎符裂开得那面完整小心的印在了特制的软泥上。

虽然有点困难，但如果真有会制造虎符的工匠，假以时日，还是可以办到的。

果真，朝华只是在卖关子。

“阳陵郡曾经也有一枚虎符，它的铸造者之一，顾培江先生现在隐居在汴梁。他应该能照着你的模子把虎符给铸出来。”

“可正因顾培江先生是工匠户籍出生，他更知道私自铸造假虎符是死罪，要株连九族！”朝华用哀戚的神色委婉一笑，“也不怪他势力，他早脱离工匠户籍，天下谁主沉浮，他管什么呢？”

“我是派人如何求如何找他都不肯再出山趟这一趟浑水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都说皇权大于天，利诱不行不能威逼吗？

朝华看穿洛瑶的疑惑，无奈：“培江先生聪明着呢，他知道现在只要不松口，我们也不可能真把他怎么样，等仗打起来，我们自然也用不上他这个人了。”

“那从其他地方下手呢？”

“什么地方？”

“我的意思是，培江先生既然不爱钱财、不爱名利，只想安稳生活，那他总不会连个在乎的东西也没有吧？”

这话提醒了朝华，她想起一件陈年往事，不由好笑。

“干娘想到了什么吗？”

“想到倒是想到了一点，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顾培江早些年因为手艺好就已经成名，很多官家的公子小姐都爱找他做东西。昔年照南将军府的君别韵君大小姐，年纪和他相仿，却有将门风骨，想练兵打仗，征战沙场。”

“那君小姐知道顾培江手艺好，便亲自去找他铸剑。顾培江那时也是个少年，对英姿飒爽的君小姐一见钟情，可碍于自己身份低微，只能放弃这段感情。”

“后来君小姐果真跟着照南将军去打仗，还立了好些功。顾培江为了在行动上支持她，也特意调去了南方的阳陵帮阳陵郡铸造兵器、盔甲，乃至虎符。”

“在工匠籍里，能铸虎符这种机关要物，已经算是个官儿了，偏阳陵地段又要紧，父皇看中，顾培江再等些时日便能有向君小姐提亲的资本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君小姐在虎符制成之后那场阳陵战役中，被敌军俘虏。后来照南将军拼死相救，把她带回来，昔日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却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南蛮手段不知何其残酷，君小姐失了身子不说，脸也毁了，还被灌了药，打折了腿，算是个完全的废人了。”

“照南将军那一战为了替女儿报仇，虽身经百战，但也冲动了些，上了南蛮的当，那虎符调来的兵尽数损了，才勉强赢了这仗，自己也死在了战场上。”

“父皇当然震怒，并不嘉奖照南将军一家，将军府人丁稀薄，照南将军一没，君大小姐一没，很快就没落了。顾培江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君小姐人。自顾自想了想，这么多年，没准儿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情谊，自此便断了那份念想，潜心铸造，直到退隐。”

“到汴梁之后，他才知道京都有一间有名的珍宝阁，叫思培居。那时他已经娶了夫人，儿女成行，才明白君小姐的对自己也是有心意的，可是时过境迁，他没能在她落魄时好好对待她，更别提现在自己已有了家室。”

“顾培江夫人数年前去世了，知道培江先生手艺的人，都知道他心中有颗朱砂痣，不是别人，就是如今明明所隔不远，却一面也未曾再见过的，昔年惊才绝艳的君别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