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浓浓的都是内力碰撞的声音，很是紧绷。

“好了，都给我住手！”

一道清音如凤，忽然打破这层凝固。

只见竹林深处翠阴中，渐渐走出来一个美艳的女子，身后还簇拥着黑压压一大群人。

不过为首的那个人，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艳。

丹凤眼里闪着的光，妩媚又耀眼，像利剑上的寒光照着狐狸的瞳孔。鸾凤凌云髻上凤凰金钗在竹林投射下来的阳光下光影隐隐绰绰，步摇和凤凰翅膀随她的动作在晃动，像是要马上活过来，振翅高飞。

赭红色的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衣袖上又五翟凌云花纹，暗金织就，点缀其间的是细小浑圆的蔷薇晶石和虎睛石，星光闪烁。

裙摆是烟霞色的金丝软烟罗，细如胎发的金丝银线绣成攒枝千叶梧桐和栖息凤凰，刺绣上还缀上真珠，与通身的金丝银线交相辉映，贵不可言。

“严眉。”她回头对身后的女子一喊，那唤作严眉的女子就飞身出去，到了柴凉身边。

柴凉心下惊异，没回过神。

严眉斥责：“王妃在此，还不松手？”

柴凉对上王妃凉淡的眸，像失了神，手一软，把洛瑶仍回地上。

王妃这才去看晏奚。

“晏奚，还不过来。”

晏奚散开手里的气，黑眸一沉，走到红衣女子的身边。

“母妃。”

不错，这凭空出现在竹林的女子，就是大漠如今的第一王妃，朔王妃，湛怜南。

“你倒知道该叫我一声母妃。”湛怜南一笑。

“我为你机关算尽，把持着大漠朝政，被人说成牝鸡司晨的妖妃，最后为了迎回你，煞费苦心作局假死，可是你倒好，是怎么报答我的？”湛怜南不看晏奚，盯着在严眉手上的洛瑶。

“母妃大恩，晏奚自然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湛怜南挑眉，“感激不尽你杀灵羽阁那么多人？过去它们不乖顺也就罢了，如今被我收为己用，你再动他们，是什么打算？”

晏奚不言。

湛怜南冷笑，款款踱步到严眉面前，低下身子伸出手摸了摸洛瑶的脸蛋。

晏奚冷眉看着这一切。

湛怜南回过头来看他，“这就是你在大陵看上的人？”

她自顾自一笑，“本来，你看中个女子不打紧，可屡屡为了她阻碍我交给你的事，晏奚，这可就不对了。”

“我并没有因为她耽误我的事情，留在大陵的人，我在部署，还没有清楚掉的对头，我也在想发设防将他们一一瓦解。”晏奚凝思片刻说道。

“母亲知道你的能力，所以也相信你，你虽叛逆，自小还是听母亲的话的。”湛怜南温柔起来，面若千万朵桃花开。

“奚儿。”她用她小时候叫他的方式喊他。

“母妃今日让你杀了她，你能杀吗？”她懒散的眼和晏奚的片刻失神对上。

“母妃......”晏奚皱眉。

“你不会让母妃失望的是不是？”

晏奚手捏着一个拳头。

湛怜南等了片刻。婉婉一笑：“不行？不行那就我替你动手！”

“且慢母妃！”

晏奚飞身到湛怜南身旁来，严眉连忙挡住晏奚的靠近。

柴凉心也一紧。

“退下！”湛怜南喝道。

严眉瞪着晏奚后退。

湛怜南站了起来，“现在是想杀你母妃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把这个女人杀了！”她玉手一指。

“奚儿，你的命也在母妃的手里，我不取你命，是对你开恩，你没有什么权利再去保旁人的命。”

晏奚沉默着点点头。

湛怜南也退开，把地方留给晏奚。

“动手吧。”她的声音含着冷漠的清飒，毫不留情。

晏奚走到洛瑶旁边，单膝跪地蹲下，伸出手抱起洛瑶。

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姿势亲昵的不像是要杀人，倒像是要亲吻。

“还不动手？”湛怜南美丽的面庞染上愠怒。

晏奚不顾其他，轻轻微笑。

他单手抱着她，一只手去捏她的脖子。

这脖子纤细，上面的皮肤白瓷般细腻，不断涌出来的血覆盖上之前流出来干涸的血迹，将那上好的白瓷染得面目全非。

那半圈伤口红绳一样系在洛瑶的脖颈。

手触上她皮肉的那刹那，晏奚身体轻颤，低头在洛瑶耳边一笑。

“这次是我不好，骗你出来找空智玩，先欠着你。”

说完，手心凝凝聚力，竟是在给洛瑶渡真气修复她的伤口。

“世子殿下。”严眉看出了晏奚在做什么，皱眉提醒道。

晏奚见洛瑶脖子上伤口不再流血了，背部的伤了的筋脉也活络接通后，收住手，冷静对上湛怜南的眼睛。

“母妃，我不能杀她。”

湛怜南微微弯下身，质问晏奚，见他还搂着洛瑶，怒而不显：“你真如我的人告诉我那样，爱上这个女子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留不得这个女子。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感情，是有大事业的人的大忌。

晏奚却说：“爱与不爱的，儿臣分不了那么清楚。母妃倘若今日执意要杀她，儿臣当然也无可奈何。”

晏奚恢复了那幅我行我素带偶尔浪荡的模样，湛怜南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得到他的古怪与可怕。

“不过，你杀她，就如同你幼时杀我豢养的宠物，幼时我葬送了大漠三千地，那这次，母妃就试试损身边三人吧。”

三人，分别是心腹严眉，医绝。

剑客柴凉，武冠。

还有一直为她布棋谋划的灵羽阁阁主，意千重。

晏奚能打败柴凉，自然也能杀了他们三人。

湛怜南眯眼，粲然一笑：“奚儿长大了啊。会威胁我了。”

晏奚捺眉，不耐烦的说：“看母妃怎样抉择吧，不然趁着严眉让我毒发之前，我要开始动手了。”

晏奚最讨厌被人威胁。从前湛怜南的威胁是他的命。晏奚倒不惜命，只是觉得有些事，做其实也是无伤大雅的，所以也就去做。

湛怜南也很知道分寸，她懂得晏奚的性格，因此万事都有个度，不会真正惹恼了他。

可是这一日，她才直接的感受到，晏奚是不惜命的，比之命，他更讨厌别人的束缚。他说到做到，要杀严眉三人，就是要杀严眉三人。

三人不光是湛怜南的心腹，更是整个大漠她的势力的奠基人。

三人一死，她筹谋的大业，可就算是全完了。

一旁的严眉、柴凉都盯着晏奚，准备随时动手。不同的是，柴凉心意更决绝。他绝不让湛怜南受人威胁！

而严眉，只是执行她身份的角色一样冷硬严肃。

湛怜南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多端面子，退而求其次说：“好，我答应你。”

“不过奚儿，母妃得提醒你，你要走的路与这位褚小姐不同，你一时兴起也好，情深不寿也罢，我都在这里给你说明了了，我只将就你这一次，日后你若因和她纠缠而忤逆我，那我就不得不和你鱼死网破了。”

晏奚没有回答，把湛怜南的话当废话，不屑入耳。

可湛怜南知道他听进去了。她不是在开玩笑。

晏奚讨厌被威胁，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呢？彼此彼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