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能按着这些指示一步步办，关于战马案，关于刺杀郡主，关于下毒，甚至还有很多很多。有些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

楚千汐听得浑身发冷，感觉到慕朝将自己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听他声音平和：“将你这些年被命令着做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写下来，每一件都要！”

这一桩桩一件件，牵连众多，下到徐峥白黍这种小官，上到云王，甚至是魏楚两国，他虽早有怀疑，可眼下听王冉说出来......

这盘棋一直到现在还在继续，刺杀，下毒，都冲着楚千汐，不，都冲着云王来的，似乎之前震动朝野的战马案只是开端，幕后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整座地牢都似乎凝成了剪影，天地茫茫只剩下了慕朝一人，他努力想将这些线索连成一线，可是......

“这次下毒，又是想做什么？你所说的事情对我们毫无益处，不知前情，不明目的，更不知道主使，你没有半点价值，这样让我如何能做到将你这样的罪臣救出来？”楚千汐的声音冷静地不像话，她双手紧紧攥住慕朝的手不敢分开，也不能分开。支撑着他，也支撑着她。

王冉紧紧抓着柱子：“你不就是想为慕朝翻案吗？我知道的这些对你来说已经够了。”

“呵，”楚千汐冷冷一笑：“那你王冉又会受到怎样的罪责，线索在你这里戛然而止。所有的一切经由你手，我想想，是诛三族还是诛九族？”

王冉怒吼：“楚千汐你不必危言耸听。我只是，只是......”说到最后，他却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低头看着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只是如同丧家之犬被放弃了而已。

楚千汐看他这幅样子冷哼：“你最好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都写下来，至于那幕后之人我自不会放过。”

他算计慕朝，算计自己，甚至还要算计到父王头上，这些事情她绝对不会容忍。

楚千汐攥紧双手平复自己想要杀了王冉的心，看向慕朝：“我累了，我们回去吧，好吗？”她的声音极轻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人。

“好。”慕朝握住楚千汐的手，平静地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吴垣见他们神色凝重地出来，上前询问：“郡主和慕公子，你们可还好？”

“没事，”楚千汐嘱咐道：“吴大人定要看好王冉，这些日子刑部大牢恐怕会热闹不少。还有，他写下来的东西，改日松仁会到大人府上去取，劳烦大人转交。”

“这是自然。”吴垣正色道。

楚千汐带着慕朝轻功一展，脚尖轻轻点在房檐瓦片，三两下已经很远，即使带了一个人依旧轻盈如燕，出了刑部大牢那条街，她旋身落到街市。

三更天已至，户户难见灯盏，冷风吹面，楚千汐松开揽着慕朝的腰，自然而然挽上他的手臂，感觉到慕朝有些冷的手，心却一下子变得很安定：“我从前只知道陛下对父王信任，就算有宵小离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勾当也无甚要紧。可你的事，已及最近京中一连串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心惊。更让我明白纵然陛下信重，没有万一的把握，这些也不得不防。”

她思绪一时有些难平，脑中也有些繁乱，可眼眸依旧清楚明亮看向慕朝：“可是，朝朝，任凭这些阴诡算计再如何恶毒，总会一点点查出来。我们本来的轨迹却不能因为这些扰乱。”

慕朝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融融暖意，连带着心都暖了几分：“放心，有我。”

“我当然知道你厉害得很，这些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楚千汐脸上满是信任，她扬起笑容：“我是说，你也得松一松呀！弦绷得太紧可不行。”

她仔细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事儿，有事儿我也要推掉。京郊园子的景很不错，我们去园子里住两天吧！”转身看着慕朝，笑道。

“这就是你说的本来的轨迹？”慕朝哑然失笑。

楚千汐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吃喝玩乐，偶尔想一想朝局情势，剩下都抛给父王和哥哥就好了呀！”她往日都是这么做的：“可别说要抛给你”楚千汐挡住他的嘴，扬眉：“陪着我可是我交给你的任务。”

她总觉得慕朝担子太重，这样怎么行，跟着她楚千汐可不就是要不学无术起来吗？

慕朝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嘴角又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似乎看着眼前的姑娘他就能放下重担，即使是听到这样惊人的事情他也能笑出声来。可是，那怎么行呢？

吃喝玩乐，是你的事，而护着你便成为我的事吧！

“慕朝，下雪了哎！”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楚千汐抬头，漆黑的夜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的白雪，冰晶一样的模样给足了所有的遐想，少年拥裘而立，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喜滋滋地伸出手接着雪花，看着她乌发落雪，回眸扯唇轻笑，渲染了他的暗色。

当楚千汐靠在慕朝怀里回想往事的时候，感慨或许便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便走上了那条血路，而她却没有察觉。

下了雪，天地都被洗刷一新，王冉入狱，大理寺卿位子悬空，朝堂为此争论不休，没有个定论。萧衍已经除了楚国边境，楚千汐从慕朝那里看到的消息也是刺杀不断。看来楚帝是根本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到魏都了。可萧衍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应该早有准备才是。

楚千汐看到下雪狠狠兴奋了一把，本想带着慕朝出去东郊园子看雪，可没想到慕朝没病，自己却因为阴森的地牢与淋了雪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

烧着暖融融的火炉，斜倚在火炉旁边梨花木贵妃椅上，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认真，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绣玉簪花的罗裙，身上盖了一袭薄毯，映衬着糊着明纸的窗子透进来的雪光，眉心时蹙时展，一张脸几乎皱成了个包子，快速翻到最后眉心紧紧攒起，突然一手拍在扶手上，让本来研究棋局的慕朝手轻轻一抖，棋盘上的棋子都歪了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