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越过八扇牡丹屏风,看到面色苍白的谢兆躺在床上,以及跪在床边,身体紧紧贴着地面的柳贞。
“请恕儿臣失仪之罪。咳咳。”谢兆几欲起身但都失败,也不见其他人过来扶。
齐安泰见承华殿侍女居然有不在殿外跪着的,扬起拂尘正要打她,却听到皇帝语调波澜不惊道:“这是你不久前收的?”
“是。”
皇帝坐在五皇子床沿,想伸手抚摸下他脸颊,可越看这儿子越不像自己,怯懦多病,心里有些烦躁。
“抬起头来。”皇帝转顾柳贞。
齐安泰见柳贞没反应过来,忙用拂尘不着痕迹打了她一下,柳贞缓缓抬起头,目光澄澈望着皇帝。
皇帝怔怔看了她许久,觉得她的脸给人种如烟云般舒适,双目剪水又带着一种疏离感,清秀凛冽。
“父皇。”谢兆有些焦急。
皇帝回过神来,并未看谢兆,而是望着柳贞声音和缓道:“朕记得你,之前小五落水还是你救的?可惜没得任何封赏,后面还被朕打了。”
柳贞被刚刚皇帝眼神吓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切莫乱了方寸,道:“当年小人年幼无知,居然攀咬二大王,陛下打的对。”
皇帝呵呵大笑,道:“不管你是真的认为朕打的对,还是假的。朕打了就打了!”
咋了,难不成还让朕给你道歉不成?!
柳贞心一横,朝皇帝行了个大礼,继而抬首道:“小人是真心觉得陛下打的对。”
“哦?说来听听。”
“二大王是君,小人是奴婢,即便小人有天大功劳,也没有资格攀咬二大王,故陛下一顿鞭子,提醒小人注意自己身份。”
皇帝指着柳贞对齐安泰笑道:“刚刚还说自己错了,现在又说朕是非黑白不分,不愧在弘文馆读了几年书!”
吓得齐安泰瘫软在地,脸上表情扭曲痛苦。
——依照他多年经验来看,暴风雨即将来临。
谢兆不知道她发了哪门子邪,但知道皇帝现在正积攒怒气,心急如焚,着急间从床上滚落下来,跪在柳贞旁边,道:“父皇,她一时糊涂。”
“朕觉得她比你清醒多了!”皇帝语调波澜不惊。
起码敢说实话。
皇帝看着儿子披着中衣,一字一顿又道:“赵王,你的病好了?”
谢兆身体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再发一言。
柳贞抬首主动迎上皇帝目光,不卑不亢道:“五大王的病并没有好。”
“仔细说来听听。”
皇帝来了兴致,起身走到窗边窄榻,榻左边是个高高的书架,架上悬着一柄三尺长剑。
“小人不敢。”
柳贞瞥了眼齐安泰,以及跟着陛下过来,站在门口提着香炉的宫女。
“去到殿外侯着,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皇帝随手给自己斟了杯酒。
齐安泰委屈道:“陛下……”
他陪伴皇帝近四十年,对皇帝脾性了如指掌,知道皇帝想跟赵王谈谈,但两父子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怯弱退缩,幸亏柳贞敢触龙颜。
但代价也许会很大,比如六年前柳贞‘诬告’二大王,救人非但没有赏,反被打了十杖。
皇帝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齐安泰离开时,带着悲悯的眼神深深看了眼柳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