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倒学乖了,知道不当着众人面。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伸手从窗台上拿起麈尾,指腹缓缓划过尾端孔雀羽,如丝绸般柔软。
“陛下宠爱齐王,不愿齐王去封地,又恐齐王被御史议论,故把赵王留在宫中。”柳贞深吸一口气。
皇帝轻声道:“哦。”
与柳贞并排而跪的谢兆,瞬间明白刚刚柳贞不过是热场,厉害的还在后面,忙伸手捂住她的嘴,道:“是儿臣的错,是儿臣……”
“你要是再敢插嘴,我就杀了她。”皇帝不疾不徐道,“去屏风那边跪着。”
谢兆被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吓到,不敢再发出声,跪行至屏风旁,头俯在地上,身子轻微颤抖。
皇帝对儿子非常失望,转顾柳贞,笔直跪在地上,目光坚毅,敢为天下先,心里忽有些失落:这才像我的儿子。
“当年恭皇后宠爱齐王,把本应东宫的器物违例赐给齐王,让太子心生怨恨。而皇后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讨陛下欢心。”
“你是说这是朕的错?”
柳贞道:“陛下英勇果敢,威加海内,后宫前朝揣摩圣意,看陛下脸色行事实属正常。现魏国公在西北大胜,
解决本朝开国以来近百年之患,陛下功绩将光耀史册……”
“说重点。”
“陛下经天纬地,四海咸服。但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陛下真的打算看到自己膝下一众儿女相互猜忌。
陛下,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说完她俯身贴在地上,等候皇帝反应再做对策。
皇帝御极十六年来,还未有人直言指出他这几个儿女暗中较劲,或是朝臣们早已习惯天家亲情淡薄,故而懒得说破。
“可是朕一直教导他们的是,兄友弟恭,相互谦让。”皇帝一字一顿道。
柳贞抬首,缓缓说道:“难道先皇不是这样教导的吗?”
十六年前陛下于先帝陵前杀灵太子自立,所谓龙生龙,凤生凤,陛下慧极,一众儿女性子虽各有不同,但都不傻。
‘唰’地一声,皇帝抽出旁边书架上长剑,架在柳贞脖子上,怒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陛下宠爱齐王,致使齐王认为自己可再进一步,这些年跟东宫明争暗斗,从而牵连无辜仁厚赵王。
陛下难道不想保住一众儿女,这些都是您的骨血呀!他们刚出生时,陛下可是都抱过的!
刚刚陛下提及六年前小人攀咬二大王,可小人分明记得,当时陛下眼中的悲伤。”
当时皇帝令人杖责柳贞,不是不相信柳贞所说,但他想保住两个儿子,将此事轻轻揭过,不料他们兄弟关系愈演愈烈。
柳贞缓缓闭上双眼,她能感受到脖颈出冰冷,或许不久后还会有滚烫的血。
“赵王给了你什么好处?”
柳贞轻轻摇头,道:“大约半个月前,小人引永安县住夜宿齐王府,太子欲杀小人泄愤,是赵王救下小人。”
“救命之恩。”皇帝冷哼一声,亦带有嘲讽。
柳贞再拜道:“今日魏国公世子夫人看望小人,言谈之际让小人回去给世子做妾,小人不愿意,但小人籍契还在少夫人手中。
魏国公立下不世之功,任何赏赐都不为过,小人卑微如草芥……没有人走路时会担心踩死地上蝼蚁。”
跟皇帝说话最忌撒谎,不如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