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3章 黄雀伺蝉(下)(1 / 1)陈琢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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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陈斯珩接到一个电话,打来电话的是特高课的堂本英树,虽然电话里说是为了此前的误会向他道歉,请他出去喝酒,但陈斯珩知道,这背后一定另有目的。

顾婉言听见陈斯珩在电话里提到堂本,在他挂断电话后,不免有些担心的问:“是特高课的那个堂本英树吗?”

“是他。”

“这么晚请你喝酒,不会是有别的目的吧?”

“堂本此前对我的态度很是傲慢,不可能为了上次的误会来跟我道歉,更不要说请我喝酒了。”

“那会是因为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

“能推辞吗?”顾婉言问。

“不能。”

“为什么?”

“堂本这样的人突然放低姿态来请我,多半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恐怕真正要见我的人是南野凉子。”陈斯珩说着,问道,“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提过,南野凉子想让我替她监视吴锡浦得事吗?”

“记得。”

“最近,岩井公馆和76号一个出名一个出丑,南野凉子身为特高课的人,恐怕是急于提升76号的办事效率,这就必须清楚的了解76号内部人员的情况。”

“所以她今晚建立可能还是上次的事?”顾婉言不无忧虑的说,“要想个办法推辞才好。”

陈斯珩说道:“想来是没法推辞,我只要这一次再拒绝,南野凉子恐怕就会对我下手。”

“为什么?”

“很简单,我接受了,就是她的眼线。而我拒绝,就成了泄露她意图的隐患。”陈斯珩说话间已然换了鞋,站起身来,一声,“我出门了。”

顾婉言下意识的拉住他的一只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一声,“要小心。”

陈斯珩淡然一笑,“放心吧,至少今晚不会有事。”

堂本英树约定的地方在吴淞路,陈斯珩从胶州路过去一连换了三辆黄包车,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

约的地方是一家日式的料理店,由于已经很晚,门外已然挂起了类似打烊的木牌,但店里的灯光仍旧亮着。

陈斯珩进了店里,自报了姓名,由一位招待引着去了里边。

一处半开放的隔间外,于过道上加了一道屏风,领路的招待在屏风前停下,鞠躬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陈斯珩绕过屏风,便见着南野凉子一袭便装,跪坐在一张矮桌旁,梳着低发髻盘发,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瓶梅枝清酒、一套白瓷酒具,和几碟握寿司。

南野凉子见着陈斯珩,尽管没有起身,却也是微微鞠了一躬,伸手朝向对面的坐席,“请坐,陈先生。”她说话的语气里少了一丝锐气,多了几分柔婉。

陈斯珩亦是鞠了一躬,在南野凉子的对面盘膝坐下,有意问道:“堂本先生呢?”

“堂本君有事先走了。”南野凉子说着倒出一杯酒来,将酒杯递去陈斯珩的面前。

陈斯珩双手接过酒杯,低眉一声,“不敢劳烦南野课长。”

“上回的事还请陈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南野凉子说,“事情我已查清,你不用担心。”

“多谢南野课长。”

南野凉子举起酒杯,“陈先生,干杯。”

陈斯珩浅饮了小半盏,又解释道:“我这人不胜酒力,只好浅酌,还请南野课长见谅。”

“可得出来,陈先生是个非常克制的人。”南野凉子笑道,“我非常欣赏你这样的人。”

“承蒙南野课长抬爱。”

南野凉子面对陈斯珩的拘谨,浅浅一笑,“陈先生不必拘泥,今晚,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你喝酒。你只管随意。”

“谢谢。”陈斯珩说,“但我想南野课长深夜叫我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南野凉子放下酒杯,双手平放在腿上,端正了坐姿,说道:“陈先生还记得上一次我向你提过的事吗?”

陈斯珩也不回避,直言道:“如果南野课长怀疑吴队长,尽可以派人去查,又何必要为难我呢?如果吴队长知道我替您监视他,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南野凉子摇头笑道:“我想陈先生误会了。我并不需要你去时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你在76号可以完全和过去一样,你只需要在有特别的发现时来告诉我。

就像之前,那个叫谢亮的投诚者为什么会死在吴锡浦手里,还有,在那之后,庞禹盛又什么会收集吴锡浦与重庆方面暗通走私的证据。当然,这些你已经不需要告诉我。今后,你要做的,就是把类似发生在76号的事及时的告诉我。”

陈斯珩分明的听见南野两只这回说的是监视“他们”,而非吴锡浦,不免问道:“您是想让我监视76号每一个人?”

“并不是每一个人,而是将76号任何一点反常及时向我报告。尤其是与黎仕邨、吴锡浦、庞禹盛这些身居要职的人所相关的。”南野凉子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我就是那个旁观者。76号是重要的情治机关,不能因为任何人谋私影响到它的职能。”

“那您就应该立刻处置庞禹盛。”陈斯珩说,“因为从谢亮的事到眼下所有的内斗都是庞禹盛挑起的,他是在制造76号的混乱。”

“庞禹盛的事,我一定会仔细调查。”南野凉子说,“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否接受我的请求。”

陈斯珩低头沉默了一阵,又抬起头来说道:“我已然听了那么多不该听的,想来今晚我若拒绝,便是要自身难保了。”

“陈先生言重了。”

“果真是言重了吗?”陈斯珩可以赌气说道,“如果我拒绝,并且向您保证,我绝不会把您对我说的这些话告诉任何人,您会放过我吗?”

“看来陈先生还是不明白。”南野凉子徐徐到处一杯酒来,“如果你拒绝,你该担心的是,吴锡浦会怎么对付你。我已经清楚了吴锡浦的秘密,而他此前只告诉我他有走私生意,却并没有对我说,他是在和重庆方面暗通走私。”

“这似乎是得益于庞禹盛提供的消息。”

“是谁向我提供的消息,这取决于我会怎么向吴锡浦说。”南野凉子狡黠的一笑,“陈先生是聪明人,这个时候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

陈斯珩深深的一息,蹙眉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可以放心,你作为我在76号的眼线,我一定会奖赏你的。”

“不必了,您能给我最大的奖赏就是让我安全的活着。”陈斯珩说,“既然我别无选择,那眼下我就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

“请说。”

“吴队长察觉到庞禹盛最近的举动反常。”陈斯珩说。

“是吗?”

“吴队长怀疑,近日岩井公馆接连查出两处地下党的联络站是庞禹盛提供的情报。”陈斯珩说,“而庞禹盛算计吴队长和我,只是为了搅浑76号这潭水,趁着这个机会,确保岩井公馆的行动不会被76号从中插足。”

“吴锡浦有证据吗?”

“这我还不清楚。”陈斯珩说,“不过我想,目前应该没有证据,否则他该是早就针对庞禹盛了。”

“我明白了。”南野凉子不紧不慢的于酒杯斟满了酒,右手捏起酒杯,左手指尖托在杯底,敬向陈斯珩,“祝我们合作愉快。”

“不如祝我今晚死里逃生。”陈斯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我告辞了,南野课长。”

南野凉子拿起桌上的一只小铃铛,反复的摇了摇。店里的招待闻声而来,将陈斯珩送出了门去。

这晚,陈斯珩回到家里时,已是子夜。

顾婉言听见门外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急忙起身推开门,见着上楼来的是陈斯珩,这才放下心来。

可陈斯珩进了门,屋里的灯光映在他那张深沉的脸,顾婉言又不免担心的问:“堂本英树找你究竟是什么事?”

“不是堂本,和我猜的一样,是南野凉子。”陈斯珩说,“她要我替她监视76号,不只是吴锡浦,而是包括黎仕邨、庞禹盛在内的每一个重要的人物。”

“你答应了?”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陈斯珩说,“好在南野凉子也不希望我会暴露,所以没有让我刻意去监视哪一个人,只是让我在发现那些人有反常迹象时向她报告。”

“我没听明白。”

陈斯珩没有解释,只说道:“表面上,南野凉子的目的像是为了防止76号内斗消耗。但我猜测,有可能是最近岩井公馆的事引起了她的怀疑,所以她要防备那些人过度的内斗影响到76号的职能。”

“你猜测的这种可能性有多大?”顾婉言问。

“凭直觉,可能性很大。”陈斯珩说,“上回在南野凉子的办公室,他只是让我监视吴锡浦,可这一回,他让我监视的范围扩大了。”

顾婉言循着他话里的意思说道:“所以,南野凉子现在真正想监视的是庞禹盛,但她又不希望被你知道她的目的,就故意扩大监视范围。可以看出,南野凉子对76号的人都不信任。”

“我会尽快把目前的情况报告‘渔人’。”顾婉言说。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庞禹盛的事尽快了结。”陈斯珩说,“至于南野凉子这事,目前对我来说还没有危险,她既然想利用我,就会避免我在76号漏马脚,应该不会对我有过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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