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怔怔地望着门口这人。

蓦地想起曾读过的一句话：“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

他身长八尺，可站在这个人面前仍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

即便是门框高九尺余，这人也需要微微弯腰才能进得来，恐怕他有一丈高。

洛红衣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年幼时曾在荒山中遇到的熊罴，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就连皮肤也似野熊皮毛一般乌黑如墨。

黑脸熊男一双眼瞪得像灯笼般大，视线扫过李笑时，嘴里轻微地发出了“咦”的声音，仿佛觉得很奇怪。

可他并没有因此多逗留，而是瞪着洛红衣，豪笑道：“我当是哪个不开眼的呢，原来是六扇门的捕卫大人。”

其声音之响遏，在屋内几乎荡起了回声，震得李笑耳膜都有些微微发疼。

难怪老鸨在明知洛红衣身份情况下，仍说店里有位客人她不敢惹，原来竟是名修行高人。

光这一手以真气包裹声音的狮子吼功夫，洛红衣都未必有把握对付得了。

洛红衣握紧刀柄，冷冷道：“说话放尊重些，不然小心我让你以后再也说不出话！”

黑脸熊男放声大笑，道：“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虽然他嘴上说的好听，但口气依然毫无敬意，甚至还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他似乎就是要激怒洛红衣。

而且他成功了。

洛红衣再无二话，长刀出鞘，一个纵身已欺近对方身前三尺，红刀上撩，留下残影不尽。

“叮”的一声响。

黑脸熊男并没有闪躲，甚至一动没动，可长刀也没有如愿隔开对方肌肤，而是像砍在了石头上一样弹开了。

洛红衣连退三步，警惕地瞪着对方，黑脸熊男则满脸堆笑地看着前方，笑容里充满了鄙夷的韵味。

“就这？我还以为传闻中的六扇门有多强呢，一个两个的，屁用没有，你们有什么资格代表正义！”

此话一出，洛红衣脸色大变，怒道：“你刚刚说什么？”

黑脸熊男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洛红衣提刀再上。

黑脸熊男回身伸手，居然握住了洛红衣的刀，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后颈命门，像抓一只猫一样将她提起。

“放开她！”

李笑拔出了笑红尘，赭色长衫衣摆飞舞，双眸中透着一股无形却逼人的杀意。

这一个月来，他不仅练了剑道基础，【醉里挑灯看剑】的神通也精进不少，更是领悟了好些诗句。

一句诗，便是一道剑招。

黑脸熊男绕有兴趣地盯着他，笑道：“没问题，我这就放开她。”

说完，他用力将洛红衣向李笑扔去，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空中飞人”？

随后他又将洛红衣的长刀掷出，这边李笑刚接住洛红衣，迎面又来一刀，只能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手出剑挑飞长刀。

黑脸熊男人已然遁走，雄浑沉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子，好好珍惜你这条命吧，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李笑听的稀里糊涂，差一点就以为逃走的人是自己了。

洛红衣从李笑怀中挣脱下地，捡起长刀，说了个“追”字，便如离弦之箭飞出。

等到李笑追出春楼时，两人均已不见了踪影。

……

……

鬼脸城邻接清凉山。

清凉山也名石头山，有“六朝胜迹”之称。

古时曾有武侯驻马此山，观金陵形势，作出了“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的评语。

清凉山虽不是闻名天下的道门洞天福地，却也是一处奇地；无论严寒酷暑，山上总刮着清风，夏能避暑，冬能御寒。

大唐开国皇帝也对此地大为称赞，不仅在此修建了避暑宫，甚至御笔题下：“清凉扫叶还阳泉，寒窗弄翠驻马坡”。

诗并不高明，却含尽了清凉山所有名胜——

清凉寺、扫叶楼、还阳泉，还有前朝崇正书院、翠微苑旧址，以及武侯驻马的驻马坡。

李笑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清凉山下，仰面享受着山上送来的清风。

他仿佛闻见了从很遥远的地方的传来战鼓声、厮杀声，“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灵台中诗词自现，身体也不由自主开始舞剑，李笑竟然因为一阵清风而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难道这就是天生玲珑剑心的惊人之处！

只见他手中剑法逐渐精妙，从简单的刺、拨、挑、斩等基础剑式，缓缓变成已经领悟的诗词剑招——

【我自横刀向天笑】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一舞剑器动四方】

【来如雷霆收震怒】

……

最后李笑反身收剑。

接着又以一个最诡异、最不可能的角度将剑递出。

似带剑意，剑尖透着上古战争残留的余韵，又掺着某种对战争与岁月的感慨：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李笑收剑负于背后，缓缓睁开眼眸，他的剑道已入正八品。

若是动用神通【醉里挑灯看剑】，剑气之盛，即便是从五品也得暂避锋芒。

清凉山在鬼脸城西面，加上最近闹鬼的风波，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李笑方才顿悟并无人看见。

他长舒一口气，自从苏海棠赠他一杯大梦清秋，被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当中之后，他一直感觉剑在眉睫，稍有不慎便会随时丧命。

而现在，至少他在这个危险的江湖之中，又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也不知洛红衣追那人去了哪里？这个镇子恐怕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还是先回客栈等她为好。”

毕竟身为六扇门捕卫的洛红衣，刚刚可是在春楼吃了瘪的，虽说她一开始可能没尽全力，但对方仍不容小觑。

何况，还有个危险且诡异的白瘦男人不知藏在何处？

李笑忽然将白瘦男子和黑脸熊男联想在一起，脑海中灵光一闪，感觉有什么想通了。

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关系！

就在李笑离去后不久，从清凉山上下来一个人，面如蜡黄，手里拿着一根挂满白幡的木棒。

赫然就是与他同住一家客栈的白服怪人！

白服怪人望着李笑远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