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杨见到江咏慈的时候,她身上穿着白色防护服,背上沉重的消毒喷雾把她压的弯了腰。
“Silvia,那边那个男人好像在看你。”
站在她身边的同事首先发现了解杨,她小声的对江咏慈说了句,可女人并没有听到,她的膝盖跪的生疼,将手里的喷头伸向座椅底部。
“Silvia!”
胳膊猛地被撞,她才堪堪回过神,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抬眸向前看。
解杨的身影就此出现她眼前,他和江咏慈一样穿着全套的防护服一瞬不瞬的望向自己,脊背挺的向白杨一样舒展。
心口传来闷痛,她的动作停滞在空中很久没有动作,时间过了好像很久,但又似乎只过去了几分钟。
江咏慈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睛弯了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迅速脱下背上背着的消毒喷雾交给身边的同事然后迅速朝着解杨的方向奔跑。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直至完全停止。她站在原地朝解杨摇了摇头,正当解杨有些疑惑时江咏慈手在空中比了几个动作。
她指了指身后,江咏慈的身后是同她一样工作在病情一线的人,这里的每个人都专注于眼前的工作,消杀的消杀,管控的管控。
解杨一瞬间就领会了女人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她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行,她要在这里先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
这里有她的梦想,她的心愿,以及她的付出。
解杨笑着,点下了头。
在此期间,当地卫生部和驻非中国大使对中国此次的医疗援助行动表示感激与致意。解杨在专门人员的陪同下对基利米亚病情重灾区进行了解与走访。
一件件医疗物资运入当地,解杨也没闲着帮着工作人员将物件卸下,等忙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变的暗沉下来。
他想起自己和江咏慈的约定,逆着人群往回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却穿着款式相同的防护服,解杨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江咏慈。
“JIANGM BO.”
解杨穿梭在人群的身体一僵。
“JIANGM BO.”
他这次听清了,往回转身。解杨看见江咏慈单膝跪地,正向她身边一个黑人小男孩儿比划着几个动作。
兴许是对方太久没有动作,江咏慈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求助身边的同事。
“我感觉这次我没有比错啊,你好不就是先这样然后在这样的吗?”女人伸出食指指了一下小男孩儿,然后向上伸出了拇指。
江咏慈身边同样有些高挑的女人笑的弯下了腰,她调侃着说:
“这孩子看懂了,跟你闹着玩儿呢。”
江咏慈愣了下,像是赌气伸手要挠男孩儿的胳肢窝,她动手男孩儿就往回躲,女人撒娇的抱怨和孩子清列的笑声混在一起。
解杨只觉得心头被猛撞一下。
还是朱迪先打断了还在打闹中的二人,她拍了拍江咏慈还蹲在地上的肩膀笑着对她说:“Silvia,你等的人好像来了。”
江咏慈一怔,目光落在远处。
解杨早就有所动作朝他侃侃而来,朱迪很识趣的将趴在江咏慈腿上一脸好奇的男孩儿带走,偌大的场地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瘦了”这是解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江咏慈没开口,老实说她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
“现在还忙吗?”
“不,不忙了。”江咏慈结结巴巴的回答。
解杨很温柔的笑了起来,即使隔了层口罩江咏慈也能想象的到,在薄薄的布料下男人轻抿的嘴角还有紧绷的下颚线。
解杨提议说:“那…聊聊?”
江咏慈没理由不答应,她像只鹌鹑赶紧点头后面又发现自己的动作太蠢,有些苦恼的缩了缩脖子。
殊不知这番扭捏的模样在男人眼里更像只鹌鹑了。
江咏慈来了几个月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她主动带着解杨到了一颗倒心型的大树下原地坐了下来。他们的身后是一栋栋红砖红墙的平房,每一户人家都统一的将窗户面朝向阳光的背面。
他们现在所在的方向就是背离太阳的方向,干净的方格玻璃将夕阳光温柔的投射在对面的山丘。
江咏慈指着被环状云盖了个帽子的山顶说:
“我和朱迪之前去过那里,被云层笼罩的山顶在夕阳落下的时候是最美的时候,天上的云被染成不同层次的红,阳光落下来也一点都不热。”
“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一次吧。”解杨偏头说。
不等女人开口,他继续说:“江咏慈,你真的瘦了很多。”
江咏慈在解杨叫住自己名字的时候,嘴唇就紧紧的抿了起来,她极力压制自己心底那些不知名的情绪说:“哪有…”
解杨笑了下没再多说。
“解杨”她轻声喊道。
“我在。”
“我很想你”
我确实很想你,在那些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晚,在因为怀孕双腿浮肿的时候我都有念着你的名字。
那你呢,她心想。
“我也是”
一颗石子悄无声息的坠入了湖泊,无声的情绪在江咏慈的心底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江咏慈突然鼓起莫大的勇气,迎上解杨深邃平静的眼睛。她说解杨我有话对你说,男人像以前一样捏了捏她的尾指鼓励着她继续。
江咏慈坦白了很多事,曾经的谎言和误会当然也包括了那张尘封已久的CD。
“对不起”说到最后,她还是说出了那句欠了男人很久的抱歉。
对不起,你久至八年的暗恋;对不起,你一直以来的包容让我变的有恃无恐;对不起,你的付出与信任我总看不到。
解杨正才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女人,时间真是一个很巧妙的东西她让所有东西都在悄无声息的成长,最后走向成熟。
他说:“没关系”
那天,他们聊到很晚,敞开心扉的聊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江咏慈也知道这段时间华兴制药面临了很大的困难。
她说:“对不起你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解杨还是说:“没关系。”
山坡的信号并不好,朱迪终于在晚上八点打通了女人的电话。江咏慈一边拖着宽大的防护服往回跑一边朝解杨摇摇手让他赶快回住的公寓去。
解杨失笑
对了,江咏慈步伐一顿转身对他喊了一声,然后又说了些什么。但解杨并没有听清,江咏慈急中生智l立刻朝他比划了几个手语动作。
她指向解杨
“我”解杨喉头微动,这个动作他知道。
江咏慈右手拍了下前胸。
“相信”
后面的动作他看不懂,只见女人翘起右手拇指,然后用手掌拍了拍下巴。
江咏慈在用无声的形式对他说:“你会是个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