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生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幽幽道:“幽州关的一个副官,监军派来保护二皇子的护卫,叫关邻。”
小襄点点头,她构思没这号人物,琢磨着也是个不太重要的角色,也就不再多管。
内室,太医把完脉,语气沉着道:“二皇子的伤都是皮外伤,好好将养,也就没什么事了。”
卫玠颔首:“多谢太医。”
太医摆手,带着药箱功成身退,独自离开。
见太医离开,言生与小襄跟着进了内室,不过站在外边,一人守着一侧。
关邻觑了眼沈未若,对卫玠拱手:“殿下,微臣有信件奉上。”
沈未若自觉:“我出去,你们聊。”
言生小襄目送沈未若走路带风,一路走至门外,夜风萧瑟,鼓动裙角翩飞。
关邻自怀中拿出一封信件,双手奉上,卫玠抬手展开信笺,一目十行,看完后,垂帘沉思。
他遇刺的消息传回幽州关,副将施明主张发冰攻打渡陵关,而监军史玉极力阻拦,派关邻前来保护,此举激怒施明,他认为南朝图谋不轨,应该发兵教训,监军质问主将安危,副将却支支吾吾半天无话可说,此事也不了了之。
卫玠将信件收起,正色道:“传信回去,按兵不动。”
关邻拱手,退出门外。
卫玠倚在床边,捏了捏眉心,声色疲倦:“去请沈将军进来。”
言生应下,立马屁颠颠跑去。
小襄把玩着脖子上的腰带,百无聊赖,抬眸看窗外。
残存的光线被厚厚一层乌云遮蔽,空气压抑沉闷,似乎氤氲着无边雷暴。
她幽幽开口:“起风了。”
卫玠抬眸,拧着眉头,“得抓紧了。”
小襄靠在墙边,神色颓废,长长叹了口气。
沈未若一身红衣进门,“你找我?”
卫玠神色一沉,似笑非笑:“今天的事,沈将军可要给我一个解释,他们的武器,都是南朝特有军械。”
沈未若一脸凝重:“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南朝国政,我已上书朝廷,不久就会有消息。”
卫玠道:“希望南朝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否则,我会怀疑,火烧驻地是不是南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沈未若双眼微眯,“你什么意思?”
卫玠冷笑道:“沈将军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
沈未若怒喝:“卫玠,你别太过分,遇刺之事,你身受重伤,几乎丧命,我能理解你内心的怨气,可你别逮谁咬谁?”
卫玠神色一凛,两人目光相识,电光火花,噼里啪啦。
眼见着有吵架的趋势,小襄想出来劝劝,毕竟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她写的小权谋加甜文,可不是玻璃渣渣文。
“哎,我说咱……”
她刚开口,沈未若和卫玠同时看向她,目光凶残,语气不善:“闭嘴。”
小襄悻悻缩回脑袋,瘫坐在地,支着脑袋,一脸你们随意。
折腾了一天,她也疲惫了。
尤其一回想起脑海里那些血淋淋的画面,胃里便翻搅的厉害,总是有种想吐的感脚。
虽然她平日里脑补着这样那样的大场面,可她从没亲眼看见过,今天一下见足了世面,她今晚铁定做噩梦。
而且最蹊跷的是,这场刺杀并不是她书里安排的,找时间,她得好好跟风老头掰扯掰扯。
气氛沉寂一小会,卫玠觉得方才反应不妥,歉声道:“抱歉,是我一时怒火难耐,话说的不好听。”
沈未若心中虽然不快活,但她也能理解,叹息:“无事,我能理解,你放心,这件事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卫玠点头,随后掀起被子,沉声道:“就现在,我们去瞧瞧那地方,看能不能寻着些蛛丝马迹。”
沈未若惊愕:“现在?可你还受着伤呢。”
卫玠坚持:“我无事,夜里有雨,雨水会冲刷一切痕迹,到时候想找线索,难如登天。”
沈未若只得点头,“外面备了些吃食,你们先吃点再去吧。”
卫玠看向小襄,见她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吃饭一点不积极,好奇道:“你怎么不去?”
小襄有气无力的摇头:“没胃口。”
说着,还干呕一声。
卫玠:……
他黑着脸,“出去。”
小襄抬眸看他,见他捏着里衣,一副要脱不脱的模样,又看看早已出去的沈未若,麻利起身,走了出去。
路过饭桌时,言生捏着一个鸡腿,献宝似的冲她扬了扬,油腻的味道钻入鼻尖,小襄面色惊恐,捂住口鼻,奔出门外,一顿哇唔哇唔,吐的昏天黑地。
不过好在,确实舒服多了。
火烧驻军地在渡陵关城郊东山驻地,几人趁夜纵马前去。
空间上平底拔起几张军帐,透出的烛光映亮黑漆漆的狼藉草地,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焦味。
周遭环绕树林,狂风一卷,风声萧瑟,若隐若现的树影斑驳狰狞。
卫玠长吁一声,疾风稳当停下,怀中的小襄别别扭扭的缩着脖子,他低眉瞧了一眼,嘴角微微掀起,板着脸,轻咳一声:“到了,还不快下去?”
“哦。”小襄生涩的扶着马鞍,迫不及待的翻身,一个趔跙,屁股着地。
马上传来一声轻笑,小襄不用抬头,都能料想到卫玠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她秉持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人间真理,若无其事的起身,只不过小手一直捂着屁股偷偷揉。
太疼了。
卫玠帅气翻身,面色沉着,风光霁月,别提多潇洒,小襄垂着脑袋,默声嘀咕。
沈未若、言生与关邻相继下马,一守军将领走近沈未若,面色尊敬:“将军。”
沈未若微微颔首,手握缰绳,对卫玠道:“那里就是火烧的现场,还有残存的火球架。”
卫玠上前几步,负手打量了一圈,看向沈未若,“如何判定这燃火的引子是竹霓花?”
沈未若道:“士兵发现了火球内残存的竹霓花灰烬。”
卫玠略微思忖,沉吟片刻,缓声道:“按照现场破坏的程度,这些竹霓花不应该会残存下来,要么就是火油提炼不纯,火势不够大,要么就是这火是先于驻军地内燃起,然后再有火球袭击。”
闻言,沈未若沉默,竹霓花是助燃的引子,按理说一场大火后应该毁于一炬,可在如此大的火势之下,还能残留不少,怕是只有卫玠分析的两种情况。
没想到驻守边关的大军混入了奸细,这件事,事关南朝门户之危,她必须要上报陛下,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火油是军事要物,开采提炼的方法历来被各国皇室严格把控,若是火油不纯,无意外就是私人开采,沈将军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寻,必定会有收获。”
看沈未若沉思不语,卫玠便明白,经过他这么一说,她自己就能琢磨透,南朝军政,他不感兴趣,也没那个精力插一脚。
不过…倒是可以通过这件事,一路摸出埋在幽州关的暗线。
“但只是这样,线索依旧不明朗,不如,去瞧瞧刺客的尸骸?”
小襄突然冒头,提议道。
卫玠看着她,一双眸子如墨般浓稠,看不透里面的情绪,小襄咧开唇角,以掩饰自己内心莫名的慌张,小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绞着脖子上的腰带。
片刻,卫玠收回视线,看向沈未若,询问道:“沈将军的意思呢?”
沈未若淡淡一笑:“我认为,阮姑娘说的有理。”
卫玠点头:“那就跟我进来吧。”
说着,伸手就要来捉小襄脖子上的腰带,小襄灵活一闪,躲在言生背后,十分抗拒:“我害怕,不进去。”
见她眉目不经意流露出的惊恐之色,卫玠抿了抿唇,点头:“言生跟我进来。”
关邻转了转眼珠,拱手道:“殿下,微臣在此等候。”
卫玠淡淡应了一声,几人掀开帘子进去。
小襄内心松了口气,双手提着裤脚,半蹲在地,小手百无聊赖的卷着黑色腰带,到尽头处再松开重新来过,周而复始。
按照她的设定,那群刺客间有一人随身佩戴一块翠绿色玉牌,上面刻着“盼君长安”四个大字,此玉牌是那人在青楼的相好赠送,他是一个痴情种,平日里总是随身携带。
这次也不例外。
如果故事情节给力的话,沈未若会从他紧攥的右手手心,发现那块玉牌,然后通过这块玉牌,一路追寻到那家青楼,再顺藤摸瓜,牵出潜伏在幽州关的奸细。
到时候,她就能摆脱这条腰带,恢复自由身了。
而她置身事外,等着沈未若将剧情带回正轨。
她想的入迷,丝毫未曾发觉身侧人的异样。
关邻眼神阴寒,仿若毒蛇般蛰伏,右手一点点握上剑柄,蓄势待发。
小襄回过神,视线无意间扫过幽黑静谧的密林时,瞳孔骤然收缩,惊呼出声,下意识缩到关邻身后。
冷剑方显出冷冽寒光,便憋屈的被一个小脑袋推了回去。
听闻小襄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帐中的几人快步出来,关邻只得悄悄收敛杀意。
瞧见小襄缩在关邻身后,言生忙上前问:“怎么了小襄?是不是关邻欺负你了?”
说罢,眯着眼睛瞪向关邻。
关邻:……
难道被抓着衣角的人不是他么?
小襄心有余悸的抬头,小心翼翼指向树林,“我刚才看见有人影窜过。”
几人看去,除了呼啸的风与地上张狂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关邻嗤笑道:“哪里有人?别是你看走眼了。”
小襄仰着头,眼神坚定:“没有,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卫玠又看了看,偏头问道:“这东山附近是不是有村落?”
沈未若点头:“东山有野兽栖居,山中偶有猎户,但人烟不多,想必小襄所说的人影,应该是野兽。”
小襄拍了拍胸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线索了?”
言生捂着鼻子,沮丧摇头,看表情就知道是真的,可小襄不死心,换了个人继续问。
“沈将军?”
沈未若一脸凝重:“的确,没有任何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