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瞬间支棱起来,卫玠微眯着眼,语气带着隐隐的危险:“没几天,你这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小襄才不怕他的威胁,今时不同往日,她这个苦逼奴仆早已翻身做了大王,如今,她也是有点救命恩人的情分在身上的。
想到这里,小襄仰着脖子,对着卫玠全方位展示了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脚,“看见没,为了救你,我这内里棉絮的破败身子差点交代了,尤其是这双纤细白皙的爪爪,差那么一点点就废了。”
小襄一面摸着不存在的眼泪,面上神情五彩缤纷,寒心、失望、不满以及悲伤,语气里还掺杂了那么一丝恰到好处的幽怨。
她觉得这可能是人生演技的巅峰。
卫玠没有说话,目光自那些伤口扫过,变得有些复杂,从怀中摸出金色药瓶,丢了过去。
小襄猛不防被砸中胸部,面色悄然羞红,神色却是恼怒,抬眼看去,发现卫玠早已转过身,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犯下的恶行,气愤的哼了一声,接过药瓶,内心活络起来。
她得趁这个大好机会,将腰带摆脱掉,顺带恢复人身自由,否则下次不知道疯老头要用什么疯狂的法子给她传递消息。
她一边琢磨,一边拔开药瓶塞涂药,半路才意识到不对劲,“不对啊,你身上不是只有药丸吗?什么时候多了药粉?”
闻言,卫玠再次转过身,直直迎着小襄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质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没有药粉?”
小襄面上浮现出地铁老人的神色,“我不是在破屋的时候跟你说过吗?因为打雷,我将你身上所有的金属制物全都丢掉了,那不就得给你搜搜身吗?”
绕了地球N圈的反射弧才慢悠悠溜达回来,卫玠顿时黑脸,瞧着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妙神色,小襄立刻义正言辞的道:“安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摸到,不该说的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说,绝对不会败坏你的名声,以下半辈子的鸡翅运做担保。”
其实她啥也没看到,但摸是摸着了,浑身跟铁一样硬,一点都没意思,不像她肉肉的小肚子,手感那叫一个好。
瞧着她嘴里接连蹦出来的奇怪词,卫玠听得云里雾里,叹息一口,倚在床边,审视的目光落在小襄狗狗祟祟摸上腰带的手,起了心思,故作不经意的咳嗽一声,就见小襄浑身一抖,小手立马安分下来。
他嘴角勾起笑意,“想解开腰带?”
闻言,小襄眼中射出一米八的精光,当即看向卫玠,一个劲的点头,面上浮现的期待不言而喻。
卫玠轻笑一声,直接宣判死刑,丝毫没有人情味:“做梦!”
果然如此,小襄如同一个瞬间瘪掉的气球,倒在床上,双脚自然翘起二郎腿,脑子里琢磨一会,神秘一笑:“卫老二,你是不是偷偷跟人接头了?”
卫玠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否认,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小襄看着卫玠,一脸“早已看透一切”的神情,“你那药粉,就是接头人给你的吧,咱俩谁跟谁,经历生死的兄弟,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滴!”
说完,小襄忽然一拍脑袋,激灵起身,“你明知道外面局势已乱,可还悠闲的在猎户家蹭饭,不会是想引蛇出洞吧。”
这举动相当于放出一颗烟雾弹,让外面的人误以为卫玠葬身东山,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自然心中另有盘算,有了动作,就有了破绽,局势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卫玠抽身出来,坐观棋局,当真是完美印证那句“旁观者清”。
想到这里,小襄看着卫玠的眼神变了,有一种老母亲看着自家儿子高中榜首的欣慰,这让卫玠一头雾水。
他伸手在小襄的鸡窝头上落下一暴栗,“胡乱想些什么?”
小襄捂着头痛呼一声,刚准备怼回去,却在一刹那间灵光乍现,她怎么从卫玠话里品出一丝不对劲来?他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好家伙,这可不妙。
她必须将一切反动的苗头扼杀在襁褓之中。
小襄一本正经道:“卫老二,我摊牌,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在我这里,不用避嫌,不用多想,咱俩是赤裸裸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日后你办席,我一定到场喝杯喜酒,还有,千万别觉得我很特别,我是个俗人,特别的俗,我爱钱,狂热的爱,胜过世间任何人。”
卫玠微一怔愣,回过味来,心中却又有那么一丝烦闷,左思右想,似乎又找不到不爽的理由,最后将一切缘由归结到小襄不会说话的错处上,这才满意的点头。
见他这反应,小襄一拍大腿,心中暗爽,却因为一时激动,掌心与伤口来了个亲密接触,差点没给她送走,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不过还好,总算表明了她对卫玠纯洁的心思。
她重新拿起药瓶,给自己的左手上药,这是所有资深右撇子给左手涂指甲油的悲伤,动作笨拙,手抖的本领深得食堂阿姨真传。
药粉潇潇洒洒,没有一点是落在伤口上的,卫玠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过药瓶,面对小襄惊愕的眼神,一言不发,埋头专心上药。
说实话,小襄刚才心口猛地一踹,是被吓得。
指尖被一只粗粝的掌心包裹,小襄只觉得烫手,暗戳戳的想抽回来,却被卫玠不动声色的握紧,她这细微的挣扎有如蜉蝣撼树,明摆着是自不量力,无可奈何,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瞧着卫玠上药。
习武之人手重,可卫玠上药十分仔细,就小襄观察,是比她要讲究的。
刚想到这里,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小襄嘶的一声,引得卫玠抬首一瞧。
“娇气!”
说完,卫玠立马低头,嫌弃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小襄气愤的想说些什么,可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看在卫玠那无懈可击的俊脸,才堪堪罢休。
颜狗过不去的天劫。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扭头哼了一声。
卫玠嘴角无声扬起,内心松懈一口气。
方才小襄直愣愣的盯着他瞧,他居然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他觉得,回去需要找太医瞧瞧病才是。
上完药,卫玠收起金药瓶,顺势坐在床沿边上,瞧着小襄专心鼓嘴吹着伤口,问道:“方才都听到了?”
小襄动作一滞,乖乖点头:“昂。”
她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将剧情圆了回去,不愧是她!
“你是怎么想到的?就凭绑架你的那些人带着帽子就断定他们是南原的阿达木人?可身处北原的赫图部落也有胡人常年带着帽子。”
小襄抿了抿唇,“一直以来,赫图部落都对阿达木与中原的争端置身事外,部落大汗赫图鹰缺少谋略,哪里会想出如此繁杂的手段来挑拨南北朝大战?倒是阿达木部落的大汗阿达木不灵心机深沉,觊觎中原已久,又久被北原压制,生存环境和资源一再被压缩,人家的野心能不膨胀吗?”
卫玠视线紧凝小襄:“从前倒是没发现,你这脑子还挺好使,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藏在北朝的奸细是谁?”
小襄内心一咯噔,难道她又说错什么话了?人生真悲催!
她带着一脸悲催的神情抬头,“如果有错,请让法律制裁我!”
卫玠蹙眉,“什么意思?”
见他装傻充楞,小襄不爽道:“这么具有争议性的问题,你让我一个在职嫌疑人回答,这不明显是在试探吗?”
这下轮到卫玠不爽,没想到在小襄心中他的印象如此之恶劣,一个简单的对话都能被她理解成为试探。
想到这里,他看向小襄,见她小手不安分的捯饬着腰带,心中顿悟,当即急切的握住腰带,双手齐上。
这一动作彻底吓懵小襄,瞧着卫玠一脸急切,下意识往后一倒,求饶:“好汉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卫玠正专心解着腰带,没想到小襄慌忙向后躲避,身子一时不稳,直挺挺的将小襄扑倒在床,满怀气息袭来,心中顿时一滞,随后而来的是心口清晰的狂跳声。
他盯着小襄,只觉得浑身流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有些慌乱,有些欣喜,甚至还有些期待。
小襄看着卫玠发怔的脸,顾不上什么,当即握住腰带,见他没反应,麻溜的扒拉开他的手,见他还是没反应,小襄起了警惕之心,双手护住脖子,免得他一怒之下失去理智,拳头一握,就给她小命掐没了。
卫玠终于有了反应,在感觉理智逐渐瓦解的那一刻,他当即起身,几步走远床边,暗自调节呼吸。
小襄两眼懵逼,盯着大大问号起身,看着卫玠的背影,刚准备开口,卫玠像是早有所觉的样子,开口阻止:“你先别说话。”
为此,小襄只得缩回脖子,捂着腰带暗自松了口气。
卫玠负手而立,目光盯着镂空的窗户,神思翩飞。
为什么他刚刚会有那些奇怪的感觉?而且只要一靠近小襄就会心口狂跳不止,从容镇定也都变得慌乱,莫非是小襄身上有什么病,一接近她就会被传染?
想到这里,他偏眸看向床上,小襄早已躺下,床幔遮住她上半身,只留下嚣张的二郎腿和摇晃的脚尖。
那种感觉很奇妙,让人慌乱、失控,却又让人感到眷恋、欣喜。
他自幼带兵,在战场上驰骋调动,从来都是绝对掌控的一方,这种处于时刻濒临决堤的失控是他不喜欢的,所以,他以后一定要离小襄远一些。
决不能被她的病传染。
想完,卫玠深吸一口气,绕过圆桌,找了个距离小襄不近不远的位置,施施然撩袍落座,淡然开口:“这腰带可以不用系了。”
小襄立马从床上蹦起来,面色欣喜若狂:“真的?”
卫玠淡淡点头,却让小襄激动不已,她连忙解开脖颈间的腰带,摸了摸空落落的脖子,摇头晃脑活动几圈,心中那叫一个舒爽不已。
“不过是条件的。”
一句话,比加冰的雪碧还要透心凉,小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什···什么条件?”
“猜猜北朝的奸细,不是试探。”
小襄眨眨眼,依旧警惕:“我又不认识你们北朝人。”
卫玠道:“副将要求开战,监军讲和和稀泥,幽州关军营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嫌疑最大。”
小襄:“你这厉害啊,这么快就缩小嫌疑人范围了?可我听你这么问,貌似心里有了想法,为什么偏要问我?”
卫玠豪横:“因为我问,你就必须答。”
小襄:···
算你狠!
原定大纲里,副将就是那个奸细,因为他喜欢京瑟楼的一个女子想要迎娶她为正妻,可官位不高不低,卡的恰好那么尴尬,所以他就想建功立业,这样才能有由头,正大光明的娶人家进门。
可和平年代,一个武将哪里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所以,他被奸人挑拨,当成了棋子,想要一力促成南北朝大战,他便有机会建功立业,迎娶娇妻进门。
但这只是原定大纲的内容,现在怎么样,她也不知道,总不能瞎说吧!
见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卫玠一眼就瞧破她内心正琢磨着什么,不过他并没有点破,但笑不语。
安静了一会,小襄猛然抬头,一股脑往外冲,“好像开饭了,快去看看吧。”
吃饭的劲一上来,小襄一溜烟没了影,卫玠忍俊不禁,抬步出门,就瞧见小襄一瘸一拐跟在猎户夫人身边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般,不知说的什么,惹得猎户夫人笑意盈盈,嘴角就没松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