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念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分……”
叶简一杯一杯地喝着酒,醉意朦胧的双眼看着屋子中央舞动的木兮。
词意婉转哀伤,唱腔中却又带着几分见着心上人的欣喜,木兮舞动广袖,足尖轻点、身子翩翩转动,却在看向叶简时媚眼如丝又含羞带怯。
木兮眼波流转,轻快地从桌盘执起酒杯,用嘴巴衔住,身子转着圈朝叶简的方向踏去,却又在离叶简半米远的地方堪堪停住,一脚向后抬起,如凤舞状,将酒献给叶简,此时酒杯的酒却未撒分毫。
木兮的眼里带着自信,慢慢平复微微急促的呼吸,这是她最有信心的一个舞蹈,耗费了苦心,就想着跳给眼前的人看。
叶简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喝了许多,却又不觉得自己醉了,眼前这双带着满满自信的眸子却是异常熟悉,她也总是这样的,明明内心骄傲张扬却表现得极为克制。
“真是表里不一……”
叶简喃喃几声,长臂一伸,拽着木兮的袖带将她搂入怀中。
“爷……”木兮吓了一跳,闻着他满身的酒气,看他眼神放空,便红着脸放下了抵着他胸口的手,缓缓地靠在他的怀里。
吹笙打鼓的乐师一个个散了下去,杏儿心里替木兮高兴,轻轻地掩上了门。
房门被关上,木兮红着脸抬起头,却是被他红得异常的脸色吓了一跳,犹豫一会儿,还是用手轻轻触摸他的额头,滚烫的热感让她心里一沉,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爷,您喝醉了,木兮这就去给您端解酒汤来。”
“别走……”
木兮刚要起身,却又被他狠狠地拽了回来,身子再次跌进了他的怀里,只是这次却没有那些迤逦的心思,叶简不仅喝醉,看起来还像是又陷入魔怔。她伸出手心疼地触碰他那张完美的脸,从来没有像这次一般静距离地看过他、抚摸他。
她知道叶简心里的痛,心里的苦,只是总是装作不知,两行清泪从脸颊滑下,用袖子擦了擦,便要起来。
“爷,还是到床上歇着吧。”
叶简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脑海中又是漫天的红,那个人离去时翻舞的裙摆,一字一句被揉皱的血书,都让他窒息愤怒,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清澈的眸子,单纯、干净、真诚,含着笑意,没有半分的悲悯。
“大哥哥,你别哭,你娘亲不要你,朝儿陪着你……”一笑还露出空洞洞的门牙,怕别人笑话,又赶紧合上了嘴。
……
“朝儿,朝儿……”
木兮将拧干的湿帕子放在他头上,在听到他无意识的“胡言乱语”后,神色又有些落寞。
朝儿,她不只一次听到了,每当叶简心情不好躲在她这里喝得烂醉时她总能听到这个名字。
“朝儿朝儿,你究竟在哪里,你又是谁?”
木兮嘴角带着自嘲,转头看着帮叶简号完脉的大夫,问道:“大夫,他究竟怎么样了?怎么喝了解酒汤还不醒来?”
大夫看着神色着急的木兮,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不愿意到这种烟花之地来看诊的,奈何木兮言辞恳切,跪在雪地里一再恳求,他看叶简非富即贵,木兮这般痴心相付也只不过是痴男怨女一场罢了。
“姑娘,这位公子染了风寒,老夫方才在解酒汤里加了安眠散,恐怕还要睡上一个时辰才会醒来,姑娘只要防止他不要再受凉便好。”
木兮松了一口气,看着睡得极不安稳的叶简,却又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近机会,让杏儿带着大夫下去,自己坐在床边,拿着浸湿的帕子,替叶简擦起手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妻子照顾病中的丈夫一般,心里涌起几丝甜蜜。
她也只敢在这种时候赤裸裸地表露出自己的心思了。
……
紫容正想回独孤府,成年的马车就已经赶到了医澄轩,司琴从马车上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没有丝毫惊讶地朝她和容珩行了礼,脸色十分严肃。
“小姐,府上两位姨娘要生了,夫人让您速速回去。”
紫容一惊,回头看了容珩一眼,容珩朝她点点头,紫容二话不说,便跟着司琴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司琴跟她说了大致经过。她的心也不由地绷了起来。
千算万算,却偏偏忽略呢孙巧容这颗定时炸弹。
刚听到司琴说两个姨娘同时生产的消息时她心里还奇怪,顾姨娘的预产期是在下月,也算是离得近,有什么情绪刺激突然生产也是情有可原,可花霜肚子里的孩子才满六个月,怎么会突然早产?这两个人之间又有什么冲突?
在紫容到医澄轩去后,司琴便先到国公府替紫容传了话,说是紫容染了风寒不便出行,纪氏虽然觉得可惜也能理解。当司琴回到独孤府时,就听到府里传赵家夫人闯进了“清霜居”,与花霜发生了冲突,还连累了到“清霜居”与花霜一起看小孩衣饰花样的顾姨娘,顾姨娘当即动了胎气,直接送进了产房,而花霜却没有那么幸运,丫鬟进去时看到她原本秀美的脸被打得高高肿起,下身流着血,送进产房之后生死不知。独孤城震怒,已经让官府将孙巧容押了起来。
紫容低头沉思,问道:“可知道事情发生时大姐在哪里?”
司琴回道:“奴婢听到消息之后就想着来找小姐了,在大门时恰好碰上在那里徘徊的婉儿,奴婢看她神色着急便问了一句,说是在寻大小姐的雪球。”
说完,马车里便沉默下来,车轱辘快速地在地面上转动着,压出了长长的一条雪痕。
产房里传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产房外站了一排衙役,崔保真站在一旁,孙巧容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上首的父亲面色冷凝。
紫容赶到时在垂花门碰到一样匆匆而来的赵世涛,他眉头紧锁,走得魂不守舍,跨过门槛时差点摔了一跤,后壁被一双手扶住,赵世涛回头道了一声谢,一看是紫容便抽回手,脸色马上便沉了下来。
紫容觉得好笑,开口道:“舅舅是在担心舅母么?紫容也感到抱歉,只是舅母犯了错总是要受到惩治,舅舅还是想开些好。”
“如果不是你母亲从中作梗,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赵世涛有些咬牙切齿。
他心里自然认为所有的不顺都是上官氏导致的,紫容太小,她还没有这个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