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这人看似表面弱不禁风,实则那一片银白外衫下隐藏着的,却是强健的体魄,我才刚为他包扎好伤口,便被一股脑撵到了殿外,坐在门口半看着夜空圆月。
回想着白日里经历的那一遭,说心不痛,完全是唬人的鬼话。
只是为了一个根本不顾及我的人难受,又确确然委屈了自己,岁月匆匆,终有一日会有人愿意照拂,半斤对八两。
于我这厢坐在寝宫前忧思着,魔君那处也不见轻松。空荡荡的大殿中朱红色帘布垂挂,纯金打造烛台发着亮光,可这番辉煌霸气的殿宇,却丝毫不能压制魔君心中那份忐忑,诚然白日里那一遭大发雷霆,确实是将事态压下,可却也似一把刀直插进了他心窝子,活了几百年,还从未这般禽兽对待一名女子,哪怕她是杀害魔界神兽的人。
冥帝司不理睬,坐在一旁剥桔子,说:“事情做你都做了,眼下又何必这般担忧,左右昭华天君又不会记恨你,反倒还会应之前所说,欠你份大人情呢!”话毕又重新拿了个新橘子拨开。
一阵果香自鼻尖飘过,惹得魔君甚是心烦,怒道:“这不是什么人情不人情的问题,是老子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做过这种亏心事,你是不知道她一眼看过来,说出的那些话,老子真觉得自己愧疚万分,偏偏又出来个什么兰妃,你们怎么没人提前说一声!”怒气冲冲,坐在了圆桌旁。
诚然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兰妃,冥帝司也知之甚少,但也可见此人并非善类,恰好抵了凡界金陵皇城中贵妃一角。
经历白日里的胜仗,缪若欢喜的坐在屋脊上望月,身侧陪同的是单雪,手中端着从膳房端来的清酒,一双纤细的玉手缓缓抬起,放至唇瓣旁,冷冷一笑,她今日所能得到的,便是他日能在九重天站得起来的筹码。
一杯饮尽,原本阴冷的面容旁,沾染了些许的酒晕。
从月光上移开目光,她瞧了瞧屋下站着的兰妃,不过一个筹码才几分相似的容貌,竟也能在昭华面前称得上绝色。此前他们在九重天相遇,不过年少之时,她已然有了美人坯子,众仙见了,纷纷称赞有前天后之神,乃天作之后,可这番奉承话,她自小便听了太多,唯独只想听那一人夸他。
追随了这般久,抬手遮了遮头顶散下的月光,竟有了几百年。
那时她并不晓得仲灵是谁,才会跑去浣纱殿偷听,可怜上天赐得这副容貌出身,却比不过一个下贱坯子,奈何她个性刚强,亲自问了昭华。
祥云浮动,是扶摇台最美的时候,她日日在此候着昭华下殿。
可即便用心至此,他都始终不曾看过一眼,全当是九重天上的一个摆件儿,原本便应是如此,或有或无都不甚在乎
终有一日,她伤心难过蜷缩在寝殿,面容憔悴,听着单雪从外面赶过来,说:“浣纱殿那边,昭华天君亲下外人不得入内,奴婢只知每日彩霞飘落,天君均在,那名唤仲灵的女子,笑脸如嫣,成了九重天最为受宠的人。”
回忆起从前,缪若落下屋脊,恰好站在兰妃旁,伸手轻轻抚过脸颊,一双平淡的眼眸中,却浸满了泪水,说:“本宫何尝不恨,可是即便去恨,他也不会回头看过本宫一眼,哪怕是一刻放在心上也好啊!”
单雪跟在身后不知该怎么劝阻,看了看屋脊上的酒瓶,一挥袖缪若便眼前昏花般倒下了,这幻境里的酒,也是能醉人的。
也不知是今夜月色太美,还是我白日哭闹的太累,这一厢小坐,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瞧见那梦中的少年郎靠近,才恍惚着一搭手靠了过去,闻着鼻尖那缕龙涎香,才愈发确定是梦境。
昭华被这厢环抱着,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无奈笑了,正欲抱起回到寝殿内时,却见外侧忽而不请自来了两位闲人。
将那混混沌沌的女子施了术法,这才腾出空来布下结界。
魔君是个从不惹是非的人,如若全部武力来解决,这事情反而要好办得许久,只是如今非但不能抽离出栾溪那片残魂,反多出了个摸不清底细的兰妃,委实麻烦。
要说这栾华子幻境,多少也是有个规矩来的,若是能知晓从前致幻主人的过往,这境中世界也就熟悉得多,只是神兽不在,四方失衡,难免幻境中有些许的地方存在偏差,就容易多出些意外。
一手猛地拍向桌面,魔君怒道:“要么直接杀了那个多事儿的兰妃,左右是幻境里的,不算三界之中,你们不忍心,那就老子去做,如何?”
冥帝司闻言嘴角抽了抽,进了幻境,杀谁少谁,又岂能是他们这些人能说了算得。
果然,昭华对此并没有认同,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敲打在桌面上,他今日对那兰妃总有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但又记不起来,莫不是身处幻境时间久了,就连他也有了影响。
散落在桌面上的古籍,忽而被冥帝司抽出了一页,他欣喜站到了两人面前,说:“如何出栾华子幻境,帝司或许不知,但如何抽离栾溪残魂,这古籍中却有了记载,只是眼下多出了个兰妃,不好设下单独的幻境,引诱那残魂留下,再将仲灵的元神带出,这样一来便可两全其美。”
能够在栾华子幻境中重新制造出新的幻境,莫说要被这幻境的灵力凡噬,单单一个幻境都要耗损许多修为,非一般人能做到。
魔君悄然打量了昭华,这法子虽好,却也是个不要命的法子。
在东海归墟时,他便亲眼瞧见了昭华对那女子的真心,不管不顾褪去周身护体,闯入栾华子,也算得上是真爱了。
昭华不似魔君有这么些小算盘,恰好被对上眼时,又一脸错愕,只听说明日寻个机会探一探兰妃。
而唯一顺理成章的机会,便是妃嫔侍寝,魔君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