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春节了吧,要不给我整点好吃的,比如肉肠什么的?”
风雪很大,男人从背篓里拿出饭盒,已经冻的和冰坨子一般。
“你要是服个软,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男人厌弃地瞅了一眼山洞里的女人,她的身体靠在生锈的铁门上。
而这时冷风乍起,女人破旧的衣服从下摆处被吹起来不少,男人心思一动,就装作不经意往那春光乍现的地方看去。
他是给女人送饭的,将女人关在这人迹罕至的雪山听说是上级的命令,按道理这女人的关押经手这么多人,问了一大圈却无人了解她的底细,实在是太过神秘。
不过上次和刘哥喝酒,刘哥喝多了,嘴上就透露出一些了不得的信息,他说这女人本事大的很,连她的关押都是太守亲自下的秘密指令,又走水路又走陆路,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随行……
他正听得兴起,刘哥就因为工作的事儿被叫走了,因这刘哥官大他好几阶,连续几个月也没能得到套他话的机会。
“服软?你可知道我为何被关在这里?”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心想,难不成这女人要告诉他什么机密?
他又朝后看,反复确认没有别人,但心跳得和打鼓一样。
太守……太守可是一方的最高执政官,在自己眼里县令县丞都是天大的官儿,想要讨好都没个门路,更别说这天子脚下的高官了。
他猜女人是不愿做高官的情人才被关押在此,但军队和极高程度的保密性都无疑证明了这个猜想的失败。
“你别和我说,我不听。”男人生怕惹祸上身,倒退了两步。
出乎意料的,女人只是颇有兴趣地瞧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后费尽浑身气力挪的离铁门近了些,从缝隙里伸出手指来。
“我饿了,饭……给我。”
“你还会吃饭?我看你吃饭好几次了,都是放进嘴里嚼嚼又吐出来,一点儿也没吃下肚去。”男人犹豫再三,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女人皱眉,然后又笑着说“味道很好不就行了嘛,为什么一定要吃下去呢?”
“人是铁饭是钢啊,不吃东西人会饿死的。”
男人脱口而出,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心底一阵发寒。
自己给这女人送饭可不是这一年两载了,是从前面冬天开始的事儿,不知官府从哪里打听到自己没有任何亲人,连朋友也少,便秘密把这肥差交给了他。
这不是关键,问题是这女人滴米不进的维持了三年,竟然还活着?
人是铁,饭是钢……这话不会有假,难不成她不是人?
“够了,别想那么多,把饭拿给我。”
说是鬼,这女人似乎又不太够格,毕竟瘦弱又马虎,好几次被饭盒破掉的地方划破了手,上面也没给她用药,就那样缩着,一边吮着自己流血的小指头。
男人看着笼中的女人,心里还是畏惧,怕这女人突然冲破铁门嚼他的骨肉,吞他的血液,连背篓都顾不上便跑下了山。
“无聊,下次能不能派个胆大点的送饭啊!他没被吓死,我都要饿死了!”
女人喘息一会儿,抱怨一会儿,声音嘶哑的很,雪山上风大,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但也有意外,这三年来唯一一次的意外。
“你很吵。”
女人“啊?”了一声,这雪山之上连采药的人都很难来,这声音怕是那只修行的狐狸精来看望她了。
“我不吃生兔子和生老鼠的,不用带礼物。”女人想了想回答道。
闻人玉也“啊?”了一声,自己三更半夜的迷路这么久,终于找到个人可以带路了!
她强压住喜悦道“那你想吃什么?你帮我个忙,我都可以带你去吃。”
闻人玉从来没有半夜三更地独自出来散步,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离开了霍温凝就是个大白痴在认路方面。
“帮忙?可以啊,你下来说。”
“啊?”
“对着一片空处说话像神经病一样,你面对面的和我说。”
“下来的意思是?”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你的脚下是一片山崖,你垂根绳子从上面下来,在山崖的凹槽处有一个山洞,我在那儿等你。”
“好。”闻人玉爽快地答应下来。
于是二人在见面的时候大眼对小眼。
“狐狸精,你不是只会说人话的嘛!怎么还学会了化人形?深藏不露啊。”
“你在这做什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只是两个人完全是各聊各的。
“欸,狐狸精?你幻化的样子挺好看的嘛,我还是喜欢单眼皮的清爽姑娘,就你这种。”
闻人玉正打量这没有锁的铁门,顺便疑惑道“为什么说我是狐狸精?”
女人笑得可开心了,一心觉得这小狐狸怕不是在哪摔了一跤,摔坏了脑袋。
“你背过身。”
闻人玉背过身。
“把背部离我近点。”
闻人玉又把背部靠近了她。
于是某些人突然伸出手去,准备好好的捏一捏揉一揉小狐狸的大尾巴。
“……你摸我干什么?”闻人玉捂着腰部以下的地方,耳根子直接红了。
她被摸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
而女人反应比它还慢,见闻人玉一副受的不行的样子才明白了……
“你不是狐狸精啊啊啊啊!”
闻人玉嘴角一抽“你认错人了?”
“嗯。”
闻人玉眼神微沉“但你还是占了我便宜,对不对?”
“啊?”女人把那刚干了坏事的手藏到背后“对……对啊。”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这手我现场给你剁下来。”
女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吸了吸鼻子,“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被闻人玉打断了。
“你……”闻人玉刚发话……
女人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要向我讨饶,结果你选择了装死?”
女人身体背着闻人玉,躺的僵直僵直的。
闻人玉本想把这祸害拖出来,没想到她躺的地方太远,自己伸长了手也碰不到她。
于是闻人玉叹了两口气,走开了。
女人刚如释重负,就感觉背上一阵酸麻。
“你……你!”
她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闻人玉像个小学生一样伸长了手,握着根小木棍在她背上写写画画。
“你活该被戳!”闻人玉恨恨道。
女人则是沉吟片刻“你那木棍不是想戳我,而是别有用心吧。”
“哈?”闻人玉抬起头,不沾脂粉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睛专注地望向女人。
下一刻,闻人玉破防了。
“你是用这个小木棍拉扯我的衣服吧,讨厌,你就这么想看人家的酮体嘛?”
“你别胡说八道……”闻人玉咬了舌头,眼泪都疼出来了“坏我清白,你这个……臭女人!”
女人轻蔑地笑了一声“早说你馋我嘛!”
说罢她压着腰身,转头去看闻人玉“赶紧的,有本事摸回来啊?”
闻人玉愣了,咽了口唾沫道“滚!”
女人看着闻人玉,是很专注的眼神。
“你该走了。”她低下头又不去看闻人玉。
“巡逻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再不走会被灭口的。”
闻人玉一怔,反而走向了铁门。
“还有时间,我先把你从铁门里救出来。”
“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要是我是个背负累累罪孽的杀人犯呢?你放我出来不就是共犯了吗?”
女人嗤笑一声,又没了动静。
“那我问你,你是坏人吗?”
很多年了,她一直被关在这里,吃着那两三天一送,发馊了也没人管的稀饭,这样近地和人接触还是第一次。
“你别离我这么近!”她心里一软,却是装出了一副凶样,怕闻人玉不信还用指甲恶狠狠地挠了一把闻人玉。
挠完之后她心里又后悔,自己平日里就过着重复平淡的日子,便总是捣鼓自己的指甲,磨成了尖利的三角形,碰到人就生疼。
闻人玉的手背见了血,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你是坏人吗?”
“我要你管?”女人彻底烦透了,这般样子怕是谁也不想碰铁板。
“你感觉你……不是坏人,我可以救你出去。”
“你感觉?我可不稀罕你救,先声明了,待会儿你被逮住了,我可要拍手叫好!”
女人丝毫不领情,牙尖嘴利地攻击闻人玉。
“你这样的人,没多少本事,就被掺合我这样的事,你要是放我走,说不定明天全家都会因为你遭殃!”
“你是在担心我吗?”闻人玉站在雪地里。
“你理解力真够强的。”女人阴阳怪气道。
“我说话这么难听,你还偏要救我,是不是有些什么独特的爱好,像是受虐狂?”
闻人玉只是听着女人的嘲弄。
“我能理解你,我以前说话也是像你一样,夹枪带棒。”
“你说什么?”
“我知道的……”闻人玉想起自己和霍温凝的初遇,脸上柔和了许多。
“我对阿霍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但我并不讨厌阿霍,她真的很温柔又平易近人,所以就算你说了这样的话,我也知道你并不讨厌我。”
“你大概只是很怕和人说话,更怕被人伤害。”闻人玉伸出手,小心翼翼伸向她。
“碰我一下,好吗?”
闻人玉说话的时候有白气,眼睛里盛着的东西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真的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不由自主的安心,女人忍不住盯着闻人玉的眼睛,自己映衬在那小小的一汪中,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栖居地。
可以碰她的手吗?
女人张开口,想要去确认些什么。
闻人玉见她望着自己,歪了头,微微一笑。
她真的很少笑,但笑起来的时候真的让人无法自拔的着迷。
直到女人出乎意料地把手放在了闻人玉的掌心。
她的手躺在闻人玉的手里,闻人玉的手不像男人一般大,甚至比她还小一些,似乎没多大力气。
“我不会吃了你的。”闻人玉一只手掩上她的唇角,她也默契地不做声。
随后是巡逻的人匆匆而过,因为太久没出事,女人本以为巡逻的侍卫会如往日一般敷衍,可这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竟然从山崖上的绳子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