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的事,姜未眠没有过多在意,她知道,就算自己不采取行动,那些觊觎姜家军的人,也会替她行动起来。
不管沈家有没有这层意思,都会想方设法地去破坏。
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为了夺取姜家军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夜半三更际,皇宫西北角,一处格外冷清的宫殿内,猝然升起一抹亮光。
烛光下,隐约显现了一张冷峻坚毅的脸孔,着鸦青衣袍的男子,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似要与这无边黑夜融为一体。
寒冬腊月,殿内除了一盏小小的烛火,一丝炭火都没有。
“姜未眠,姜未眠……”男子盯着微弱的火光,呢喃着姜未眠的名字,唇角浅浅上扬,“二十万大军,得是我的。”
姜未眠靠在床头,突然间,没来由地一阵恶寒。
总有种,被什么人盯上的错觉。
“公主早些睡吧。”谷瑟趁她愣神之际,快速抽走她手中的兵书,塞进衣襟,一气呵成,“公主要是再不睡,我便去告诉三爷。”
赵家三爷,赵君衍,姜未眠的小舅舅,算是唯一一个与上京还有些联系的赵家人。
姜未眠旁的不怕,就怕小舅舅念经似的在她耳边唠叨。
“那你给我放到书房去,明儿个还要接着看。”
“好~”谷瑟侧过头,小老太太似的叹了口气,有时是真不明白,公主怎么每天都有看不完的书。
昨儿抱了本治国策,今天就开始看兵书,这些是寻常女子看的么。
再这样下去,公主小小年纪,就要变成内阁那些老头子了。
不成不成,得空了,还得带着公主四处走走,老是闷在屋子里,没病都要闷出病了。
点了一炷安神香,看着公主熟睡后,谷瑟这才离开寝殿,将怀里的书送去书房。
“黎津?你怎么还在这儿。”
看到书房仍亮着灯,谷瑟狐疑着推开门,却见黎津握着笔,趴在了公主特意为他准备的小桌上。
冷不丁听见耳边传来声音,黎津立刻醒了过来,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嘴里已经开始说话,“我还没,抄完一百遍。”
公主说,不抄完一百遍,不许吃饭。
可是不吃饭,他又没力气抄,就这样,陷入了死循环中,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抄好。
他真是,太没用了。
“你怎么连公主的气话都听不出来啊。”谷瑟扶着额,无奈摇头。
听着一阵又一阵的咕噜声传来,端了盘糕点,“喏,小厨房没吃的了,将就将就吃这个吧。”
谷瑟说着,自己先捡了两块红豆酥,“我告诉你啊,你别看公主好像很不容易接近的样子,其实她比这宫里其他公主好多了,寻常情况下,是不会责罚我们的,你就放心吧。”
说着又吃了两块,拍了拍手中的酥屑,将兵书放到书桌上,“这么晚了,吃完早点睡吧,对了,记得洗一下盘子啊。”
黎津刚咬一口,头一抬,刚刚还在书房里的人转瞬消失不见。
他吃完仅剩的两块红豆酥,洗完盘子,重新坐下。
就算谷瑟告诉他,抄不完也没关系,最后还是硬生生给写完了。
谷瑟托腮蹲在屋顶,瞧他仍听话地在书房练字,再次叹了口气,“余甘,这人的底细打听到了么。”
虽是个奴隶,目前看来,也还算乖觉,可她们绝不能让任何可疑人物,随意靠近主子。
当初看他执意跟着马车,想着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只是这一连过了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憨傻憨傻的。
“我找何老二打听过了,他原先曾被兵部王侍郎买回家,后来,王元中被革职查办,又流落到了奴隶市场,似乎……一直都是这个身份。”
没有任何可疑迹象,应该不是别人派来的。
“王元中?就是那个以折磨人为乐的王元中?”谷瑟滚了滚喉咙,如此一想,也难怪那人身上会有那么多道鞭伤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老是被变态盯上,就因为那张脸?
谷瑟不由得抱住自己的圆脸,不知为何,心中猛地松了口气。
好在,她长得不漂亮。
黎津抄完一百遍,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抄完后将原先的字帖贴身放在衣襟中,顶着不知何时刮起的风雪,回到自己住的偏房。
没有点灯,就着屋外的飘雪,再一次打开字帖,那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睛,此刻倒是软了几分,盯着字帖,像是在看什么宝贝。
直至临睡前,才将字帖藏进了枕头下。
“你这是画符么,给本公主重写。”
“过来,本公主教你,用心学。”
“还是要认些字,不认字,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黎津蜷缩着,一遍遍回忆着公主跟他说话时的样子。
公主真好看,就算是生气了,皱着眉,也好看。
——
“这场雪,下的还真大。”眼看要化开的湖面,转瞬又结了一层冰。
在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的路上,谷瑟还是想方设法地带着公主绕了一条远路,去御花园看腊梅。
见她神色还算轻松,谷瑟转过头,悄然松了口气,再次看向两侧的梅花,瞬间想起了花饼,也不知,这梅花做的饼子,好不好吃。
“呸!什么皇子,不受宠,什么都不是。”谷瑟推着主子正打算走到亭中,猝不及防地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污言秽语。
原来皇宫里也会听到市井之言,不过他们说的皇子,又是谁?
走去凉亭的必经之路上,二人毫无意外地看到几名太监围着中间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谷瑟看了两眼,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将目光转向自家主子。
皇宫里的事,都是能少管则少管,免得引火上身。
现下就算瞧见这一幕,也得看主子愿不愿插手。
“谷瑟,告诉他们,挡道了。”
姜未眠没兴趣看闹剧,尤其是这种在她面前演的闹剧,只是这场戏既然搬到了她面前,总得移一移才能走。
谷瑟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捂着嘴重重地咳了一声,引得那群太监的注意力,随即推着轮椅目不斜视地从旁路过,权当没瞧见。
“等等,”突然间,一只手从地上伸了过来,精准地抓住轮椅扶手,“救,救救我。”
姜未眠抬了下手,轮椅暂时停下。
她转过头,看向抓住自己的人,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嘴角,“二殿下,这场戏,演的有些拙劣啊。”
早在那群太监说什么“皇子”,“不受宠”之类的话时,她就猜到了。
除了那位宫女所生的二皇子,萧承钧,还能是谁。
“你怎就认定,我是演的。”萧承钧借力站起身,一身鸦青衣袍,洗的有些发白。
他挥了挥手,让周围的太监走远,既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今天这一出确实是他演的,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姜未眠一眼就看穿了,难道自己的演技真的很差?
“殿下的演技很好,只可惜,你遇上了同行。”
演戏,她也会。
同行遇同行,谁还不知对方几斤几两。
别说识破他这出戏,就连他用这场戏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