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钧掸了掸身上的落雪,抬手指向凉亭方向,“如果姜小姐不介意,我们去那边说。”
他知道,比起什么公主,她更愿意做回姜小姐。
姜未眠同样理了理方才被他抓皱的衣袖,轮椅却没有随着他的话转动,“二殿下什么打算,本公主知道,只可惜,要让殿下失望了。”
姜家军,绝不可能落入他人手中。
萧承钧慢慢地放下手,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恼怒。
“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未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也只是你以为。”她根本没有必要跟别人合作,尤其是这种目的不纯的人,“谷瑟,外头有些冷了,我们走。”
轮椅缓缓往前,萧承钧再次抵住扶手,弯腰凑近。
“姜小姐,您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谁见了都想上前啃一口,可是那些人,就算跟他们合作,也是利用完了你就扔掉。”
姜未眠抬眼斜视着眼前人,良久,笑了。
“殿下想说自己不是这种人?还是殿下觉得,我姜未眠真的很好骗,随便两句话,就什么都给你。”
她知道,她现在还有点用处,所以各方势力还不敢轻易动她。
现在的局面,就是以她为中心,个个如履薄冰。
“是啊,姜小姐聪慧,什么都知道,但是……”萧承钧突然凑到她耳边,速度快的就连谷瑟都尚且来不及反应。
他压轻音量,低沉的音色却似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姜小姐也该明白,如果你死了,二十万大军完完全全地落入父皇囊中,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接下来,会有人明里暗里地讨好她,也会有人费尽心思地,除掉她。
像这样在夹缝中生存,就算她能左右逢源,又能坚持多久。
萧承钧提醒了她一句,迅速没入梅林,销声匿迹。
早在先前,她和沈家人正面冲突的事件中,他就知道,姜未眠这块骨头不好啃,现在也只能先示好。
等她跟其他人斗的心力交瘁了,届时,就算不能完全啃下,也能吸一吸骨髓,徐徐图之。
见那位神出鬼没的二皇子彻底离开后,谷瑟刚想劝主子莫要轻信那种人的话,可还未等她开口,看到的,却是脸色异常凝重的主子。
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本公主是活不长了。”
只要其他人知道,她姜未眠入了太子妃备选名单,无非两种结果。
要么与沈家斗,斗垮沈家,将她纳入囊中,要么,直接杀了她,永绝后患。
原本,她的敌人只有害死父亲的凶手,现在看来,那些想要二十万大军的,又何尝不是她的敌人。
如此想想,还真是有些累。
“呸呸呸,公主说什么呢,公主一定,一定长命百岁。”谷瑟一听这些话,直接急红了眼。
谁要敢伤害她家主子,她就跟谁拼命。
姜未眠蠕动了两下嘴角,没有再开口,回到怡和殿,便将自己锁进了书房。
“公主,字。”
见她从外面回来,黎津赶紧将昨夜抄的一百遍拿过去,像极了想要得到嘉奖的孩子。
姜未眠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将兵书余下内容全部看完,抬起酸涩不已的眼睛,扫了眼他的字,眉眼间的愁丝渐渐散去。
“知道什么叫苦肉计么。”
黎津眨了眨眼,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他现在,最多知道苦肉计三个字怎么写,至于什么意思,怎么用,完全是一窍不通。
姜未眠瞧他一脸呆萌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比她大了三岁。
“你还是,多吃点饭,长身体吧。”
当晚,怡和殿再度传出消息,仁曦公主偶感风寒,卧榻静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那丫头一死,就算分不到肉,也总能喝点汤。”
“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失手。”
“是!”
姜未眠得了风寒,进出怡和殿最多的就是太医和女医,皇上倒也来看过两回,每次都是在她喝了药熟睡之后。
“让太医院备最好的药,务必治好仁曦的病。”腿废了,已经无法逆转,身体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否则,他怎对得起死去的姜烨。
自姜未眠得了风寒之后,怡和殿上下把控极严,似乎就连皇帝也隐隐有所预感,有人会借着这次的事做些什么。
在那之后,不得进入寝殿的黎津,也只能隔着窗户,才能看到榻上的人。
真的病的好严重,脸颊红红的,比平日更虚弱了。
“你是谁?”
就在他隔着后窗,遥遥望着的时候,殿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瞬间拉了回来。
只见一位女医打扮的女子,被守在殿外的谷瑟直接拦下。
女医端着熬好的药,欠了欠身,神色无常地道:“奴婢是太医院的,来给公主送药。”
谷瑟审视了她好几眼,汤药险些都要凉了,才放她进去。
守卫森严的怡和殿,寝殿内除了躺在榻上的姜未眠,再无旁人。
女医靠近床榻,瞄了眼熟睡的人,将汤药放下后,又从衣襟内掏出瓷瓶,异常小心地将里面的药粉倒入蛊中。
迅速冷静地做完这一切,大气都不曾喘一下。
“谷瑟,水……”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榻上的人突然醒来,喊着要喝水。
本想悄无声息退下的女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公主,药熬好了,您还是赶紧喝药吧。”
她转过身,倒出一小碗汤药,递上前。
姜未眠晕晕乎乎地坐起身,从她手中接过药碗,却在女医脱手时,突然拽过她的手腕一把拉近。
“这里面,加了什么。”
话音刚落,躲在暗处的余甘,和守在门口的谷瑟同时现身。
二人手中也早已备好了一把长剑,齐齐对准那位女医。
面对前后夹击的两名侍女,即便被姜未眠抓住手腕,女医仍不见丝毫慌乱。
“公主,这里面除了药材,还能加什么?”
“看来你对你身后的那位主子倒是忠心,可惜了,你们遇到的是我姜未眠。”
她陡然松开女医的手,垂眸盯着手中的药,迟疑片刻后,一口饮尽。
“主子!”
“公主!”
守在后窗的黎津,眼睁睁看着她将毒药喝下,恨不得直接冲进去。
她不可能不知道,那碗药是送命的药,可她还是喝了。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喝?
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她赔上性命,也不惜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