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沙发旁边放了两个加湿器,时好慢慢的喝完手里的那杯温水,厨房悠悠的传来香气。
他忙碌的样子影影绰绰的投影在玻璃推拉门上,修辞立于中岛台前低头认真的切菜。
她放下水杯迟疑片刻,冲着厨房唤了两声修辞。他没听见,时好犹豫片刻光着脚猫着腰走到玄关处的柜台拿了手机和包。
“想偷偷的走?”
修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猛地吓了她一跳。
时好冲着他讪讪的笑了一下,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手机,颇有种潜逃的意味。
“我刚刚叫你了。”她心虚的指了指厨房方向,意指修辞没有听见而已。
正想着怎么开口再解释清楚的她嗓子像是被突然哽住了一样。修辞蹲下身打开玄关鞋柜拿出一双粉粉的棉拖放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修辞就帮自己把鞋子换上了。
不知怎么的,时好看着眼前蹲在地上男人半干头发的脑袋露出耳朵和脖颈,心里像是一团棉花蓬开…
厨房的结构很是中规中矩,空间足够她站在他身边东张西望乱窜,L型的白色大理石台,另一侧放了个四开的冰箱。
旁边的柜橱上都是一些常用电器,她忍不住挨个看看,时不时的问问修辞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烤箱,微波炉,空气炸锅,搅拌机,榨汁机…”修辞绕到她身后,伸出胳膊像是半环揽住她,骨节白皙的手指一个个的点在上面挨个给她介绍。
温时好侧头瞥了一眼他,“你……这里的东西也太齐全了吧?”
她是真的没想到,修辞看起来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也会洗手做羹。
“嗯,这些是最近才添置的。想着以后可能会用的上。”修辞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
“…还以为你都会用呢。”温时好赌气似的撇撇嘴,忍不住头疼婚后做饭的事情。
以前自己工作的时候都是随便应付几口,冰箱里常备速冻水饺和馄饨以便宋芸桦女士自己在家时煮着吃。
偶尔有空的时候倒也会去菜市场和超市买点新鲜的食材果蔬,但是她的厨艺只能算的上勉勉强强。
懒懒的靠在一旁,兴许是还有些发烧的缘故,她总觉得头晕晕乎乎的,尤其是眼前修辞认真做菜煮饭更显得不真实。
锅里不知道煮了些什么东西,浓郁的香气四溢在厨房这个半封闭的空间。
修辞很是专注,时不时的开锅搅拌,又转身在案台认真的切菜。
两个人短暂的沉默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时好想着自己午饭吃的早,这会就有些饿了,眼巴巴的等着修辞投喂。
她的肚子很是应景的叫了两声。
修辞抬起头眉眼带着些许笑意,忍不住有些宠溺和无奈的说,“去客厅等会吧,桌子上有水果,冰箱里还有酸奶,可以提前拿出来等会再喝。”
时好眨了下眼,他都这么说了,自己就也不好再矜持,毕竟这肚子已经替自己呐喊了。
打开冰箱,印入眼帘的是满满当当的水果和蔬菜,都用密封袋子和盒子分类装好,两侧满满当当的气泡水和酸奶。
她一只手无意间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自己还以为修辞和那些黄金单身汉都一样,都是照顾不好的霸酷总裁,吃喝住行都需要私人管家助理打点准备。
现在看来,还真不是。
显然,他是一个对自己生活品质要求极高,并且独立生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第二次来,自己没有在这独栋公寓里看见过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阿姨,从生活痕迹来看他应该不喜欢别人踏入他的私人生活领域。
“这么大的房子都是你自己打理吗?你平时工作不忙吗?”温时好拿出一瓶益生菌酸奶,关上冰箱好奇的问道。
修辞将切好的胡萝卜细丝放进锅里,语气淡然的说“有个阿姨会定时来打扫卫生,也会在冰箱里准备些新鲜的果蔬和牛奶。”
温时好:……
刚刚擅自给你立的独立孤僻高冷的人设不符合了。
“怎么?”修辞不明白她突然想起来问这个的原因,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你不喜欢?”
虽然她自小是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但是宋芸桦女士自小就被外公外婆捧在手心里宠大,后来和温延成感情没破裂的时候家务大部分也是他来做。
导致宋芸桦女士基本上对于家务一窍不通,她从小就独立,简单的饭菜都会。
没有公主命的自己倒是很认命,只是谁会拒绝一个工作忙碌一天后回家后干干净净舒适整洁准备好饭菜的生活呢?
“如果你的经济实力允许你继续聘请那个阿姨,我非常愿意她继续做下去。”温时好立刻站直身体,纯良无害的笑容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嗯。”修辞心情也有些欢愉,眉目间微微舒展,嘴角轻轻上扬。“嗯,杨姨包的小馄饨很好吃,你会喜欢她的。”
他竟然会夸人?时好略微有些惊异,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杨姨瞬间有些好奇。
手机突然在外面的餐桌上响起,时好拿着酸奶往外走。
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笑容敛起,心下莫名的一顿,眼底却凝结一层不易察觉的冰霜和厌恶。
“……”
“喂?是温温吗?我是爸爸啊。”温延成的声音透过屏幕像万条虫子一样穿过她的耳道,爬过她的脑海。
她还是没有应声,在他开口叫自己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是奇异。
眼前不自觉的浮现起一些过往的回忆,早期幼儿时期,温延成并没有变的那么混蛋。
他会下班后包揽所有的家务,他也会把小小的温时好高高的举过头顶,逗的她咯咯笑着。
她也会跟在他的身后歪歪扭扭的扯住他的衣角糯糯的叫着爸爸抱。
再后来,公司盈利不佳,他整日加班,回来的越来越晚,升入小学的温时好再冲着他撒娇时得到的却是他怒不可遏的面容和对母亲的破口大骂。
七岁那年,他开始动手打骂母亲宋芸桦,随意的破口大骂和动辄打骂让整个家里每日传出哭响声。
可是宋芸桦从来不会提及离婚,温延成变了。
小小温时好心里的那个温柔亲切的爸爸变了,他会用力的抽母亲耳光,头发散乱满脸泪水的母亲抱着让自己跪地求饶,可是换来温延成变本加厉的打骂。
皮腰带被生生的抽断两根,宋芸桦的骨折和脑震荡……
她的记忆碎片犹如潮水一般涌起——
医院消毒水和空荡荡的走廊,玻璃窗内满身是伤的妈妈挂着点滴失声痛哭。
法院外的路边,温延成头也不回的上了一个女人的豪车,把自己和母亲远远的丢在身后。
学校亲子活动自己远远站在有父母陪着的同学后面,攥紧掌心忍住不哭。
一中校门口,温晴苧一左一右的牵着陈若英和温延成大声骂她没爸的野孩子。
饭馆里宋芸桦穿着红色油腻的围裙笨手笨脚的收拾残羹碗筷,餐馆老板的大声呵斥引得母亲唯唯诺诺。
……
“温温,爸爸想见你……”他的声音比起记忆里要老了很多,满是唯诺和讨好的意味。
以前都是母亲讨好卑微的跟在他身后讨要抚养费,现在换做他讨好自己。
时好忍不住的犯恶心,却蓦然轻笑起来,“好啊,见一面。”
修辞端着汤羹走出厨房看见这一幕后原地愣住,温时好脸上全是泪水。
“我也不想哭的……”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见到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擦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