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说完之后,她的目光从沈霂时脸上扫过,他背着日光,迎着烛光,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模糊,唯一双睡凤眼出奇清亮。
段龄衣顿了顿,问道:“这里是……藏书阁?”
沈霂时闻言颔首:“是。”
段龄衣垂眸。
说来,她也来过很多次藏书阁,却是不知这里居然有一个暗室。
甚至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么个地方。
等一下。
段龄衣思绪忽的顿住,提起藏书阁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沈霂时当年偷看禁书的事。
只不过当时她没有存疑,如今想来,所谓的禁书究竟在哪儿?
她当时自觉这只是原著随口一提的小事,便也没放在心上,可她忘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她着实不该再将原著奉为圭臬了。
段龄衣暂且抛却这些杂念,对沈霂时道:“我们先出去吧。”
沈霂时扫了一眼站于段龄衣身后的梓茵,在那张刚刚才见过的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目光。
他们从甬道中出去,段龄衣回身看了一眼,入口镶在墙壁上,平素有书架挡着,且一般靠墙的书架都是固定的,根本没人想到其后会有一个入口。
段龄衣喊了个弟子让他送梓茵回去休息,随后看向沈霂时,问道:“你如何知道这后面有一个暗道?”
沈霂时一瞬不瞬地看着段龄衣,过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眼睫颤了颤,回道:“之前……偷阅禁书时,找到了这里。我想明若薰不会走太远,又问了守门的弟子,知道这两日并没有什么异常。每日只有厨房会推着足够大的推车下山采购食材,推车有三四辆,我看过,并没有可以撞人的地方……”
沈霂时细细说着这两日他找人的过程,并且也说了他刚刚让春采等人去抓住那个有点异常的“梓茵”。
段龄衣听完以后,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扫过那个入口,移开了目光。
她穿来时接受原身记忆,吸取最多的就是原身对其师父的爱慕以及对沈霂时的厌恶憎恨,而发现沈霂时偷阅禁书的细节……也许当时是有的,只是随着时间的逝去,段龄衣想不起来了。
段龄衣看向沈霂时,似自问自答般道:“明若薰如何知道这里有个入口?”
沈霂时看着段龄衣苍白的脸色,微微蹙了下眉,声色如水击青石:“师傅,您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段龄衣怔了下,似乎在他提醒之后,她才突然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累,以及身上多有凌乱的不舒适。
她想明若薰将昏迷的她移到这里时,动作定然是粗鲁的。
因为她醒来时,不仅有精神上的些微恍惚,还觉得头部有物理上的疼痛。
只是当时她专注于自身处境与周围环境,忽略了这点小疼。
段龄衣点了点头,发丝略略垂落些许,转身间沈霂时瞥到了她额头上那一处红肿。
沈霂时眸子一缩,快走几步拉住段龄衣,抬起另一只手极轻地拂开那一缕发丝。
“霂时。”段龄衣轻轻皱了眉,略有些不解以及不满地看着他。
“师傅……”沈霂时声音艰涩,漂亮的睡凤眼专注地看着她,“疼不疼?”
段龄衣似乎茫然了一下,后知后觉抬手凭感觉触了下额头那儿,随后微微露出一抹笑:“没什么,我们先回去吧。”
沈霂时还抓着段龄衣的一只手,闻言只是轻垂着眼睑点了下头,手却没有松开。
段龄衣稍稍有些无言,微微使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对沈霂时道:“好了,我没事,走吧。”
沈霂时徒然张了张自己的手,默然地跟了上去。
他们回到段龄衣的院子时,冬衣迎了过来,眼里透着担忧,将段龄衣从头打量到底,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掌门……那明若薰,实在是欺人太甚!”
段龄衣安抚般拍了拍冬衣的肩,随后道:“我先沐浴。”
冬衣闻言连忙点头,动作很快地烧出一桶热腾腾的水。
段龄衣沐浴之时,沈霂时在门外问冬衣道:“冬衣姐,那明若薰现在何处?”
提起明若薰,冬衣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不仅是因为最近被明若薰那副伪善的面孔骗得团团转,更是因为无论他们怎么逼问,她都誓死不肯承认自己绑架了段龄衣。
冬衣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些,并回答她现在正在春采的房间。
沈霂时闻言拧起了眉,目光向屋内看去,随即收了回来,对冬衣道:“冬衣姐,我去看看。”
冬衣看了眼沈霂时,点了下头,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客气:“去吧。”
沈霂时也不在意她的语气,面无异色地向春采的屋子走去。
待走近便听到了一阵哭泣声:“春采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是梓茵啊……我不是明姑娘,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沈霂时抬手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春采三人以及被她们围在中间的“梓茵”。
他走近,问春采道:“春采姐,没办法把她的脸恢复?”
这样的话她就没什么话说了吧?
春采抿唇摇头,眼底冰冷地看着“梓茵”,道:“我们试过药水,也摸过她的耳后和脖子,根本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
沈霂时看向了正小声啜泣的“梓茵”,缓缓皱起眉,他曾在流水涧看过明若薰的人皮面具,虽然质地细薄,与皮肤无异,但绝不可能怎么都撕不下来。
一片寂静之中,“梓茵”的哭声显得十分清晰。
秋水春采夏娓都目光冷漠地看着她哭,眼底里都有些烦躁。
沈霂时忽然道:“春采姐,我在藏书阁看到了另一个梓茵,不如把她叫过来?”
春采愣了一下,问道:“掌门她……?”
沈霂时应道:“正在沐浴。”
三个人的面色同时一松。
沈霂时发现梓茵的脸上不仅没有惊疑不定,甚至还流露出一丝茫然。
茫然?
沈霂时蓦地皱了下眉,为什么?
为什么是茫然?
以明若薰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会有那么几分气急败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