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龄衣洗去一身疲累，换了一件舒适的衣服，问过冬衣，便去了春采的屋子。

刚踏进去，就听到了“梓茵”低低的啜泣声，声音的主人似乎努力压抑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音。

段龄衣略略蹙眉，看向了屋子里正低眸哭泣的“梓茵”，也有几分诧异。

她可还记得明若薰当时那恨极了的神色以及狠极了的眼神，与眼前这个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秋水去找藏书阁暗室里的梓茵了。

屋子里春采与夏娓看到段龄衣时立刻上前嘘寒问暖。

“掌门可有何不适？”

“掌门，你受苦了。”

“掌门，都是我的错……”

“我们不该听信那女人的话……”

……

她们说起来都有些愤愤，不仅是愤怒明若薰设计绑走段龄衣，更是愤怒她们居然相信那女人的嘴，且曾经真心对她。

现在想想都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与此同时，她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从进来到现在基本上一直在哭的“梓茵”身上，眼底里都是一股子烦躁意味。

段龄衣走向“梓茵”，淡声道：“你哭什么？”

“梓茵”顿了一下，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段龄衣，哽咽着道：“掌门……”

“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我都不知道你们说的明、明若薰是谁……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春采气急，一想到自己就是听了明若薰的话才做了那碧梗粥导致掌门昏迷，内心火气就腾腾地往上冒。

“梓茵”微微一抖，像是有些怕春采，往墙上贴了贴，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

“呵，无论如何，等那个梓茵到了，你就无话可说了吧？”夏娓也冷冷说了一句。

“梓茵”眼皮子动了动，还是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着，像是怕极了一般。

沈霂时走到段龄衣身边，低声道：“师傅，她很奇怪。”

段龄衣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嗯。”是很奇怪，不过她暂且不做他论，等那个给她送饭的梓茵来了再说。

段龄衣没等多久，秋水就带着那个梓茵过来了。

梓茵一进门就看见哭得泪眼朦胧的“梓茵”，不由大惊失色，快走几步伸开双手护住了那“梓茵”，脸色焦急道：“掌门，春采姐姐夏娓姐姐秋水姐姐，你们……我们、她、她是我的亲妹妹，梓若！”

段龄衣：“……”

沈霂时：“……”

春采：“……”

夏娓：“……”

秋水：“……”

以及刚踏进屋就听到这句话的冬衣：“……”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最终段龄衣轻咳了一声，看着梓茵和她身后的梓若道：“你们……解释一下吧？”

梓若哭哭啼啼地往梓茵身后躲了躲，梓茵面对着段龄衣等人也很紧张，但她还是稳住了自己，嘴唇颤了几下，说道：“我是在三年前来到梧桐派的。”

梓茵和梓若是穷人家的孩子，在她们五岁那年，由于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梓若被卖给了人牙子。

又过了八年，家里多了个弟弟，梓茵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艰辛，在得知她爹又想把她卖给大户人家之后，梓茵逃了。

好在遇到了梧桐派的弟子，就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山，加入了梧桐派。

本来梓茵年纪已经大了，上梧桐派就是想做些烧火做菜的活计，但她竟是很有天赋，于是便当了梧桐派的弟子。

一年前她在山下的镇子里看到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五岁已经记事，梓茵当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于是她从那个打骂梓若的人手下救下了梓若。

随后在梓若的哭诉下得知她这几年一直在不同的人手里被贩卖，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不好，买她的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动辄打骂，以至于她年纪轻轻身上一堆伤。

梓茵赎了她，把她带到梧桐派，但是梓若许是这几年被磋磨出了阴影，看见生人就不自主地害怕，浑身发抖，眼泪不要钱似的流下来。

梓茵没有办法，只能把她带到藏书阁里的暗室。

“……我是在无意之间发现那个暗室的，我、我知道里面有禁书，我没看，也没让梓若看，梓若每天都安安静静地呆在里面的……师姐他们都以为我把梓若安置在山下了……我不敢说梓若在藏书阁里的暗室。”

段龄衣看了眼梓茵，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梓若：“她怕生人？”

梓茵顿了顿，道：“我、我知道我不能永远把梓若关在暗室里，所以会隔几天与她互换身份，梓若很听话，我让她在外面听江云师姐的话，她就听了……次数并不多，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梓茵说得很是紧张，不住地观察着段龄衣等人的脸色，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段龄衣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可认识明若薰？”

梓茵愣了愣，点头：“我认识，明姑娘时常到厨房亲自做饭菜，我、我因为要给梓若带饭，每日都会去厨房多要些饭菜……”

梓茵声音低下来，有些赧然以及忐忑。

“你可曾与明若薰接触过？”段龄衣又问，总不可能明若薰见到一个人就下蛊吧？

梓茵似乎也发现了明若薰好像有什么问题，她这次沉默了许久，随后道：“我只记得有一次去给梓若送饭时，在藏书阁碰见了明姑娘，明姑娘与我说了几句话。”

她努力回忆着：“她问我是不是经常来藏书阁，我、我说我喜欢看书，她说以后想和我一起来藏书阁，我拒绝了，就这些。”

段龄衣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记得这几日的事情吗？”

“这几日……”梓茵低声呢喃着，半晌茫然地抬起头，“我记得我明明在同梓若说话，随后也不知做了什么，再一睁眼，就看见了掌门在暗室里。”

“你被下蛊了。”段龄衣语气平淡道。

梓茵则完全没有这样的平静，她睁大了眼眸，看起来十分不可置信：“我被……下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