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官厅后。
角落的一间库房中,有一盏亮着的昏黄色的灯。
灯前的壮硕男子苦着脸,颇为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为案子而感到苦恼。
“东林帮…”
烛火摇曳,为他的脸上铺上一层幽暗的阴霾。
此人正是王白。
视线中尽是散乱的书卷,堆积如山,是县衙这数年来全部的卷宗。
然而,其中关于东林帮的记载,寥寥无几。
此刻,在他眼前摊开的卷宗,则是记载着十三年前的一桩溺尸案。
【乾瑞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大雪纷飞,一户母子当日不知所踪;】
【母张何、子宁立。】
“宁立,立儿?”
王白眼神微微一凝,随后,又接着看下去。
【十日后,城南町宁河,有夜香夫途经西下口时,忽见浮尸两具,打捞起时已浸泡十日,面目全非。据仵作所言,正是失踪的张何母子二人。】
【然而自二人失踪之日起,城南町宁河冰冻数十里。直至十日后,方才解冻。】
看到这,王白面色沉下,皱了皱眉。
这宗案子,论诡异程度,完全不下其他的诡案,甚至比起寻常案子还要更加离奇。
并且,其中记载的母子二人,不论是姓名还是死后模样,都与他今日午前见到的那只诡物十分契合。
“结冰…是怎么溺水的…?”王白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凭空移动之术,饶是他这般宗师级武夫也毫无头绪,就更别说其他寻常人了。
若真是山贼劫匪所为。
那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念头落下,他挪了挪卷宗,将昏黄烛火照在面前的一摞卷宗中,寻找着关于东林帮的蛛丝马迹。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铁锁碰撞声。
“王捕,回家歇歇呗!”有人催促道。
“来了!”
王白将一摞卷宗收起,放在库房里,便快步走出库房。走到门口,只见一名年纪稍大的老汉提着门锁,等着王白出来。
此人名叫吴年,是这刑房的管事。
据众衙役传言,吴年在此地当管事足足有三十来年,对于其中卷宗细节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王白心头一动,连忙开口问道。
“吴叔,你知道十三年前那宗溺尸案吗?又或者,你知道李大牛这人吗?”
“李大牛?”
闻言,吴年忽然僵住身子,又接着道:“你…你在哪里看见的李大牛这个名字?”
“怎么,吴叔知道?”王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唉,想必你也听到一些传闻了。”
吴年叹了口气,解释道:“事实,确实如同传闻般。
在销毁的卷宗中,凶手就是李大牛。
他本曾是东林帮的一名香主,而后溺尸案事发,才被逐出帮派,废尽一身本事。而后来不知因何,县令要求刑房销毁这卷关于他的案宗。
这溺尸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王白双眼瞳孔微缩。虽然先前就有猜测,但此时听见吴年亲口承认,却仍然令他有些许吃惊。
他不由有些好奇,李大牛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做到凭空转移的奇异现象。
吴年似乎看出王白的想法,颇为无奈道。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这么久远的案子,再琢磨也没意义了,快回去歇息吧。”
“多谢,那就先告辞了。”
王白拱手作揖后,便离开了衙门。
…
黄昏斜阳。
王白身着公服,走在人影稀疏的街边,静默沉吟。
“东林帮…东林…”
自他进衙门这么多月以来,几乎每桩案子都有着东林帮的微许影子。
但从卷宗上,确找不到关于其的任何描述。
这也不禁让他想起前些日子在屠夫案中,赫然瞥见的那名东林帮三护法的身影。一脚踹翻两人高的厚实柴屋,饶是如今的他,恐怕也只能勉强做到。
当时的他,不过外劲实力,并没有多想。
如今回想起来,越发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按理讲,达到内劲实力以后的五感,就已经远超常人许多。凡是五丈以内,哪怕是脉搏心跳声,对他来说都如同鼓鸣雷声。
而在当时。
二人之间不过一丈远,他却对王白的存在视若无睹。
甚至,在他眼前将杀害数十人的诡物徒手碾死,并迅速带走。
“啧…”
念头及此,王白不由得心头发毛。
这个帮派的诡异程度,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想了想。
王白决定,将中心放在溺尸案以及陆家案上。
冥冥中,他能够察觉到,这两个诡异事件中,至少有其一是能够与东林帮产生直接联系的。
王白抬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粗略估算了一下时辰。
“酉时了,李大牛也该起床干活了。”想着,他提了一分速度,快步朝着镇禾街中的脏巷走去
很快。
小半刻时间过后。
王白转入脏巷口,此时的巷中,尽是破烂的墙瓦碎片和腐败的食物掺杂,发出微许酸臭味。
他顿了顿脚步,直接在李大牛家门前敲了敲门。
“李大牛,开门!”
又是几声咚响。
“开门!”
王白故作不耐地催促道。
小县城的衙门捕快,多是这种行事作风,打压民众打压惯了,民众也习惯了捕快的嚣张跋扈。
到最后,哪怕是嗓门小些的捕快,民众都不理人。
这个作风也就渐渐传下来了。
“李大牛!李大牛?”
叫了许多声,仍然许久没人应答,王白内心也不禁沉了沉。
这门外,并没有挂锁。
也就意味着,李大牛并没有出门去干活。
“该死…”
王白不再犹豫,当即一脚踹出,木门顿时破开,溢出浓郁的腐臭味。
他捏着鼻子,快步冲入了屋子。
呼!
屋内很暗,不见五指的阴暗,将手里的火折子吹亮后,才稍微看清了些。
王白举着火光,探查着屋中四处。这里散发出的浓浓的腐臭味和阴气使得他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
“李大牛?”他喊道。
忽然。
他手中的火光照在了屋角的破旧木床上。
一张泛着惊恐神色的削瘦脸庞赫然出现,眸子死死瞪着眼前之人,仿佛充斥着无尽的痛苦、不甘和怨恨。
“…!!”
顿时,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升到头顶。
啪嗒。
火折子应声掉落在地上,不在散发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