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尚显晦暗的街道上。
杨亥领着一群醉鬼似的杂役,到了西口处的一座木屋前。
这座屋子模样十分怪异,方圆半里只有这唯一的建筑,其余的尽是风沙与木板巨石。
再往前半里,则是一座不大的寨子,隐隐冒出昏暗的光亮,和微弱的呼喝声。
呼…
微风骤起,将杨亥的高束长发微微掀起。
他长枪重重一摆,指向屋中,发出剧烈的风声,试图掩盖心中的愧疚。
虽说将杂役投入血祭是他的主意,但面对决定众人生死的状况,饶是他心如磐石,心底也不禁生出强烈的愧意。
“这便是客栈,进来吧!”
“啥啊…这么小…”胡通嘟囔着,显然有些不忿。
“杨镖头不是说里头有酒嘛,古话怎么说来着…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庙不在大,有酒则……牛!”
杂须老汉憋了好一会,才从嘴里蹦出个字来。
其余人虽嘴里抱怨,但也按照指示,陆续进了屋。
王白看准时机,猛的化作蛇形躲进一旁的巨石后。
嗖!
乍一看下,杨亥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并没有发觉不妥。
随后。
他领着剩余衙役进了木屋后,便咚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以王白的耳力,能明显感知到脚步声渐渐往地下走,朝着寨子方向去。
“有地道,看来此处并不是拘押的地方。”
念头沉下,待脚步声完全隐去后,王白才缓缓从巨石后现身出来。
他眯眼一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地似乎处处透着一丝诡异。
例如眼下的巨石,在这不过一里的空地中,竟放有数十颗之多。每个巨石虽相隔较远,但细细观察下,仿佛是按照一种特殊的规律摆放整齐的。
粗略推测。若是由上往下看,应是一个巨大的矩形阵,仿若一个四四方方的囚笼,囚禁着什么噬人的恶魔。
大阵其中,则是有杂乱无章的图形堆砌,交错纵横,显得混乱无比。但观摩一阵子,却又给人一种极其有序的感觉。
每颗巨石间浅浅的沟壑也不似自然形成般,更像是人为用梭子划出的。
“不对劲…这个地方绝对不对劲。”
估计过此地的排阵后,王白心头仍觉得无比诡异。
黑云遮月,狂风呼啸。
无数沙尘掩目,使得他视线有些模糊。
他在阵中踱着步子,走一步便丈量着杂草、巨石、沟壑间的距离。似乎是想要印证心中的猜想。
“这…”
几乎丈量过大半个石阵后,王白终于发觉到其中的摆放规律。
每两道沟壑间,则留有半丈的距离,刚好足够一人躺入,形成一个人坑。而每三个人坑的尾端,则是一块半人高的石块。
估算下来,石阵外侧的人坑足足有一百八十个。
这还不止。
在石阵内部,依然划有无数纵横交错的人坑,根本毫无规律可言。
而更加诡异的,则是最中央散发出的一股恐怖的嗜血气息。
不是特定的物品,也不是特定的形状。
就好像仅仅只是毫无规律可言的排列,却令他心头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与惊惧。
甚至于,体内的气血循环都隐隐有些不稳。
这令他感到十分的惊愕。
寂静无声下。
王白眼神仿佛越过黑暗,朝着前方那被火光染成浅红色的寨子望去,神情复杂。
“血祭千人…究竟是要献祭出什么样的存在?”
言罢,他略微迟疑了一会。回头望了眼无际沙尘中的孤零零木屋。
“呼…”深吸一口气。
猛然间。
嘶!!
他的瞳孔瞬间化作竖瞳,鼻尖喷发出凶煞的腥气,朝着木屋方向迅速行进过去。
猎猎风声仿佛化作蛇嘶,无比尖锐。
眨眼功夫,他便抵达木屋门口。
他大步跨出,乌黑鳞片骤地缩回,露出其中猩红纹路遍布的皮肤,猛的一掌轰出。
轰!!!
刹那间,无匹的掌力倾泻而下,直接将木屋半边轰得土崩瓦解。
王白双目圆睁,化作一抹黑线钻入地道中。
……
黑暗中。
醉醺醺的杂役一行人,被杨亥领着路,一路穿过灰霾湿粘的地道,来到一间宛如地牢的地方。
哒…
一名腮上有毛痣的老汉踩过一滩泥泞的粘稠物,发出令人反胃的恶心声响。
他皱了皱眉,费劲地低下头望去。
见到的却是被他踩瘪了尾部的、一条肥硕的蛆虫,半截身子粘连在脚底,另半截身子仍在黒浆中奋力扭动。
“我草…什么破地方!”老汉啐了一口,抖了抖脚跟,将蛆虫甩到角落,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响。
由于大多醉得如同一滩烂泥,不少人踩到这如同泥浆沼泽般的地面都不住地滑了一跤,黏答答的黒浆直接糊了满脸。
甚至有少许溅到角落。
“唔呃…”
角落发出一道粗哑的嗓音,语气夹杂些许烦躁,“老家伙,小心点!”
“谁人?”
胡通隐约察觉到不对头,忽的大声吼叫起来。“杨镖头?你在哪?!”
无人应答。
……
而在另一头,杨亥迅速摸着黑将铁栅栏锁死,这才快步出了地道。
门口,便是一名披着黑袍的男子。
“确定无人尾随?”
“嗯。”杨亥沉声应道,显然情绪有些不稳定。
“哈哈!真是不错…又多了二十一名…再来一批……便能开始着手血祭了。”
黑袍中,男子的脸被满头长须遮住,丝毫看不见缝隙中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