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轻射在小春的脸上,冰莹若水,越发地清冷,称托地她更加冷若冰霜。那男子跨过那条淙淙的溪水,走到与小春平齐的地方停下,他淡淡瞥了瞥小春,心想:这女子虽然打扮成男装,却也不失清新淡丽。唉,这些人怎么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男子温文尔雅地说道:“这下应该就清楚了吧。他们确实是宫里出来的,可能真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任务。今天也晚了,我看各位还是请回吧。我可以替这位公子作保。”
那官吏眼中露过一点惊奇,他看了看小春,觉得此人竟有如此大的面子,竟得公子启的说情。吏使连忙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只是这三位暂时不能离开栎阳,需待我们验明身份。”
小春皱了皱眉,怒怒地说道:“什么?不行,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儿,明天就得走。”
官吏道:“虽说你们是宫中来的,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逃出来的。若你们心里没鬼就让我们去核实。”顿了顿瞥了一眼男子客气地接着说道:“公子,这是我们的职责,若我们疏忽了职责,上面怪罪下来我们也不好交代,您说是吗?所以你们若真是宫中来的人,行的端正,就在这里安分地待几天,我们定会好好招待你们。”
小春歪了歪嘴说:“你们不用进宫核实,这一去一来的都要两天,更何况我们出来只有少数人知情,你们去了也不一定见得上人。我说过我只会给你们大人一个人说实情,所以我明天会去官府找你们大人,向他说明情况。”
官吏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们明日官府见。到时我带你见我们大人。”
男子转过头幽幽探究着小春,双眸中闪过熹微的亮光。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故事,但他心中明白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他从她的眸中看见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淡淡的忧伤,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深的孤寂,还有一种自欺的想要逃避的急切。
此刻气氛有一丝僵持,一切变得沉静。男子晃过神来雅致地说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各自回去吧。夜深了,我也要休息了。”
官吏行了一个礼说道:“是。打扰公子了,您好生歇息。”做了一个的手势呼着手下道:“我们走。”掌柜行了一个礼后也随着他们出了后院。
人渐渐走远,小春转过身正对着男子,目光相接之处,小春心中闪过些许好奇:这人究竟是谁?不仅举止高雅,而且能在此说上一席之话。
凝视了片刻,那人幽幽地笑了笑,说道:“姑娘怎么这样看着在下?”
小春收住了目光,忽而蹙了蹙眉说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我是女子了。既然如此,你刚才又为何不揭发呢?还替我们担保?”
男子静静地听小春说完,温和却又不带一丝为难地说:“姑娘既然女扮男装,定有姑娘的缘由。虽说我们秦国律法严苛,但严酷的法律下,社会秩序是一片好景象。姑娘在秦国自是不用太担心人身财产安全,可是姑娘若是要到其他国家,途径两国交战的地方便得小心了。这时代,兵荒马乱的,打扮成男子倒更安全。至于我为何替姑娘担保,只因我从姑娘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和善良,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姑娘这双美丽纯真的大眼告诉我姑娘是个好人。”
小春觉得眼前这男子不像其他人那样高傲自大,总有一种想要与之交友的感觉。加上他的帮助和自己的打扰,她愈加有些内疚,便善意地一笑,说道:“公子谬赞了。只是还未请问公子的名号?是秦国人?今日听公子一曲,让我忆起了往事,颇为感叹。还有今夜听到公子的琴声,便不由自主地走到这儿,给公子造成了困扰,深表歉意。”
男子挑了挑眉,从他的眼中看得到那种谦谦公子该有的修养,他微笑着说道:“我叫熊启,算是半个秦国人吧。”说这句话时,他的眼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像是泪花在月光的下闪烁着一样。
顿了顿后又说道:“今夜弹这一曲,倒是我打扰姑娘了。姑娘不必觉得歉疚。”
小春看着熊启那浓黑的眉和深邃的双眼说道:“怎么能是打扰呢。在如此优雅的地方能听君一曲,实乃幸事。”那男子微微一笑,眼睛好看到了极点。
小春近距离地仔细凝视着这个男子,他黑色的衣衫泛着清冷的月光,挺拔颀长的身躯,皮肤如凝脂,比一般女子的还要细致白皙。周身散发着一种幽深似海的气息,高高的鼻梁,越看越浓的英眉,浓密的睫毛翩翩然,英俊中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貌美。
小春心中微微一怔,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俊朗中有着清绝脱俗。一瞬间,小春觉得这样凝视别人实在是有些不敬,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知公子是有什么心事?我觉得公子的琴声里有一种不得归的忧伤,还有一种心有所眷,难割难舍之情,更有一种大气磅礴的豪情壮志。”
熊启怔住了,心中不禁一颤,眼神复杂地看着小春,随即道:“哦?莫非姑娘是懂琴之人?”
小春思绪万千,不禁开口道:“琴我倒是不懂,只是因为故人懂琴,曾经他的琴音也如你这般深沉,略带惆怅但又不失大气。我是以前听得多了,再加上我从公子的神情举止中观察到了公子的气质,加上我是医师,望闻问切这些,我最在行了,虽然说没有给公子“切脉”,但是从公子的言行举止中,我是可以看得出一些东西的。”
熊启嘴角扬起,随后说道:“姑娘说笑了。”与此同时心里也多了一点感动。
张兵见二人聊得甚欢,不忍打扰。罗才小声地说:“兵哥,我从未见过医师这般样子,还对这位公子说了这么多话。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兵抬手扶着罗才的肩头说:“我也不晓得。只不过我觉得白将军以后的婚事怕是更加艰难喽。”
小春听见二人在窃窃私语,于是说道:“熊公子,今夜已深,我就不打扰了。再会。”转身欲走。
熊启抬手说道:“唉,姑娘,等等,姑娘可否愿意告诉我你的姓名?”
小春顿了顿,说道:“嗯,我叫殷小春,在这里你叫我殷医师便好。告辞了。”
熊启用沉静幽深的眸子看着小春的背影消失在墙角,转身进入房内。
张兵边走边问小春:“殷医师,为何你不当众拿出王后的令牌?不当众讲清除?我觉得秦国大部分当兵的都应该知道你的名字,而且之前咸阳城把你和白将军的事儿也传得沸沸扬扬的,很多人都可能听说过你。”
小春走在前头说:“我们此次是去赵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随即,小春眼中蕴藏着一丝心事:不能让白仲知道自己的下落。这秦国的每个驿馆都可能有白仲的眼线。这也是自己坚持不去官家驿馆的原因。
这一夜,小春辗转反侧。确实,在这外边是会有些害怕的,就算有张兵和罗才跟随保护,但这夜里,确实不如在白府住的安心。
也许,有的距离要远了之后才知道近的时候有多好。距离产生美,说的就是这样的吧,有了距离,或许能让人放下过去的种种成见,重新思考过去和未来。
也许,有的人只有用心去看才看得懂。人只有用心,才能看得见别人的用心。
晨曦照拂着整片大地,晨露凝聚,万象更新。
小春一行人来到正堂吃早饭,张兵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说:“公子,今日我们去官府说明情况后,我带你去逛逛我们栎阳城。我好好向你介绍我的家乡。”
小春看了看张兵笑着道:“好啊,你现在就先介绍介绍吧。”
张兵和罗才看着笑着的小春都愣住了,张兵挑着眉和罗才相互对视了一下,骄傲地说道:“我们栎阳北依荆山,南眺渭水。早在五千年前,这一带森林茂密,气候温润,我们的先民就在这里繁衍生息,西周时期这里地处京畿之地,是镐京东北方向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由于这里“北却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交通十分便利,几百年前关中早期城市栎邑就在这里形成了。那时候,秦晋两国在岐芮道上进行了频繁的争夺战。后来啊,我们大秦攻取了晋国的栎邑,慢慢地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栎阳。而且我们栎阳以前还是大秦的国都,秦献公由雍城徙都栎阳,后来孝公才又迁去咸阳的,此后雍城和栎阳虽不是秦的国都,可是栎阳至今仍是我们秦军军事用具的主要产地。不但如此,我们的街市繁华热闹,大大小小的商店和作坊琳琅满目。”
此时,隐隐约约有人从小春背后走过来。张兵和罗才先看见了他们,张兵停下了话语,小春有所察觉,顺着他们的目光缓缓转身。
那男子正是熊启,他的眼睛仿佛是一片幽深宁静的湖水,瞳仁似黑玉般光亮漆黑,英挺俊美。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比昨晚的朦胧感更透彻些。他向小春淡淡笑了笑,转身把躲在他身后的小孩牵了出来。
那是一个白嫩漂亮的小女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粉粉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可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