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添御衣襟洇湿大片,刀刻般凹陷的轮廓晕染醉酒的绯红。
忽而他耳廓微动,一阵车轮摩擦于木板上的吱呀声传来。
抬眼望去,是位银袍锦衣的温润公子,端坐于轮椅上,眉眼霜雪般淡漠。
“展云征?”
他轻唤出声。
春柔挠挠头,纳罕道:“殿下,您怎么认识他?”
戎添御没有回答,看见对方闻声转头,冲他礼节性颔首微笑。
提起酒壶走过去,笑得轻狂,抬手递上酒:“展公子,喝一杯?”
墨银挡在他身前,微敛周身肃杀之气,却仍让春柔警惕出声:“二殿下。”
“阁下可是戎二殿下?”
展云征眼神示意墨银让开,嘴角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
自打从齐云山归来后,展云征脸色看上去红润些许,墨银却留意到公子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郁。
所以他才变着法带主子出来散心。
而让主子日渐落失落的时间节点,正是在百官宴。
小焉大人那日殿前所作所为,一夕之间传遍整个凰都。
朝中新宠推拒邻国皇子,不爱将军公子,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介男宠定终生。
有着身世地位加持的二人瞬间像不值钱的白菜,遭人耻笑。
沦为笑柄的两个人,今日倒是凑巧聚齐了。
片刻后,靠南窗的雅间里,四人默契的坐在圆桌旁,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戎二殿下此行可还顺利?”
展云征最先打破僵局,用手帕擦擦嘴角,眼底氤氲着温意。
“路上倒是顺利,不过路过齐云山附近时听说有马匪出没,最后直到入城也没匪徒半个影子,属实扫兴的很。”
戎添御有些懊恼的摇摇头,一双星目总是半眯着,看得出醉意正盛。
展云征闻言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听二殿下的意思,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带人剿匪。”
“路上不是骑马便是坐马车,身板都坐僵了,能有马匪练练手,活动下筋骨,简直求之不得。”
戎添御说着转转脖颈,脊骨摩擦,发出“咳嚓”声响,似乎又想起那段枯燥乏味的路途生活。
墨银极力掩饰嘴角的嘲弄笑意,可戎添御还是注意到他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样。
“你们是瞧不起本皇子?本皇子十四岁上阵带兵,歼敌无数,尔等认为本皇子搞不定一群马匪?”
怒气冲冲的语气因为含糊不清的话音变得有点滑稽。
戎添御双颊飚得更红,绷着严肃面皮。
“嗝~”
他打了嗝,而后脑袋“啪”的一声靠在冰冷的桌面上。
“殿下有些醉酒,不如早些归府吧?”
展云征看着二殿下略显稚气的举动,他这个做哥哥的责任感又涌了出来,伸手替他拿走脑袋旁碍事的瓷碗。
“本皇子没醉,本皇子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戎添御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接近梦呓,展云征递给墨银一个眼神,示意他帮忙送戎二殿下回府。
“对了,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戎添御忽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坐直身子,满脸期待的神情。
“殿下所说的人是?”
展云征皱眉。
“焉浔月啊,与她初见之地是醉云楼,安乐公主以你命名的醉云楼啊。”
戎添御指着他鼻尖,目光又开始游离。
展云征神色如常,笑道:“如此说来,展某与殿下有缘。”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喜欢她……”
戎添御的眼皮缓缓合上,身子向展云征的方向靠去,被墨银眼疾手快的接住。
“兴许是因为不自量力吧,我这样的人,谈不上喜欢。”
展云征自言自语,视线转向双腿,目光渐渐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