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宫——御书房
下朝后,韩安一般习惯在御书房,或处理政务,或留一两个亲近的大臣在此议事。
只是,今日的韩安明显心不在焉,独自跪坐在御书房中,身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名约十二、三岁的少年......
“老十......”
凝望着案几上的画卷,韩安有些出神。
自韩冲离家后,没有了这个儿子在身边嘘寒问暖,韩安经常会觉得不自在,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尽管身边诸子环绕,可论起贴心来,谁能比得上这个儿子,人就是这样,在身边,或许还不觉得,离开了,很多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去想。
六年来,逢年过节、父母生辰,韩冲都会有家书、礼物安排人送回来。
除了这些,韩冲每年会画一幅自画像送回家中,把自己的身材、样貌变化告知父母,以慰其心,同时,也是想让父母放心,让父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很好,无需太过挂念。
这些年韩冲的变化韩安虽然嘴上不说,全都记在了心里。
孩子长大了,懂事了,韩安很欣慰,虽然新纳不少美人,可李鸢的月华宫他会经常过去,封赏不断,丝毫不曾冷落。
如今,韩安的后宫也算是诸雄并立,韩非之母眉夫人,红莲之母魏夫人,再加上李鸢,三人关系亲厚,算是中立派系,不惹事也不怕事。
倒是后来入宫的胡美人和明珠夫人为争宠斗的相当欢实,二人又各自拉帮结派,相斗的同时还不停地向三人示好,意图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
思绪飘飞,正在愣神的韩安突然被内侍长(官职名称)张富惊醒。
“启禀王上,十公子在殿外跪候问安。”
喊完之后,殿内迟迟不见动静,等在门外的张富回身看着跪在不远处的韩冲,正要摇头。
“吱扭”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御书房的大门猛地被大力推开。
一道略显肥胖的身影从殿内快步走出来,目光看着前方不远处跪在地上的身影,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
韩冲看着有些失态的韩安,不知为什么,眼睛突然有些泛酸,急忙磕头行礼,将心中那股酸楚狠狠地压回去,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喜欢流泪。
“儿,韩冲,拜见父王!”
“好,好,快起来,长高了,壮实了不少,来,随寡人进殿叙话!”
快走两步俯身将韩冲扶起来,韩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不住地点头,脸上满是笑容,拉着韩冲就朝殿内走去。
随韩安进殿,韩冲看到了韩安摆在案几上的那幅画,那是他数月前派人送回来的。
“父王......”
瞄了眼案几上未曾收起的画卷,韩安有些端不住了。
“咳......相比去年那幅,你的画功明显进步了,寡人......寡人闲暇无事,翻出来看看!”
想起小时候的种种,韩冲双目微红,情不自禁拜倒在地。
“父王,这些年,未能在膝前尽孝,儿之过矣!”
幼年时为了自保,讨韩安欢心,耍心机、玩手段,对着韩安,多多少少带点虚情假意,如今,韩冲已经有了保护家人的实力和能力,这一跪,也是真心实意,说一千道一万,这也是他父亲。
扶起韩冲,韩安眼中也有些泛红,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老十,你众多兄弟里,最让寡人省心的,就是你,你走的这几年,最让寡人操心的,也是你,说是去桑海,结果在桑海待了仅仅月余,你就跑了......”
“父王......”
韩冲刚开口,韩安已然猜到韩冲要说什么,朝着他摆了摆手。
“好了,荀先生来书为你说情,这事儿就算了,不说这些了,游历数年,当有所得,如今回国,你可有什么打算?”
当初去桑海只是一个由头,去当然也是要去,但是,韩冲所求的,只是一个师徒名分,算计了一把荀子,得了师徒名分,照顾荀子的情绪在桑海混了一个月,到日子以后,告别一脸不舍的荀子就继续游历去了。
二人之间的协议除了荀子的师兄和两个当事人之外,再没有人知晓,可儒家核心弟子都知道,他们的师叔,有一个弟子,叫韩冲。
刚回来就入朝,这与韩冲的谋划有冲突,况且,韩安话里已经有了考教的意思。
“父王,儿刚回来就入朝,于理不合,先不说朝中重臣不服,诸位兄长也该有意见了,为父王出力本是儿分内之事,当责无旁贷,但是,王家无私事,父王要用自己的儿子,也需召集肱骨大臣殿前问对,方能服众臣之心。
此举一来能彰显父王公私分明的王者气度,二来,朝中文武才德兼备,由他们与父王一同考问,也是对孩儿这些年的所学所得有一个判断,再者,儿自问不输于他人,但为官之道,还需要学,望父王明鉴!”
韩冲不立即入朝为官一来是不想起点太低,有张开地和姬无夜在,就算是韩安直接安排,也不会是什么好位置。
等安稳些日子,梳理清楚手头的事情,到时候借着君前奏对,再入朝,名正言顺,更何况,朝官非韩冲所愿,他想要的,是京畿军权。
韩冲说的合情合理,面面俱到,令韩安十分满意:“老十,这几年没白过,明事了,长大了,你说得对,王家无私事,既然你有此信心,待过些日子,寡人找个时机召集众臣考考你!”
“多谢父王成全,儿定不会令父王失望!”
“好,好,那你就先歇息几日,走的这几年,你母亲天天担心你,快回去见你母亲吧,今夜寡人去月华宫用膳,到时候咱们父子再聊。”
韩安想让韩冲先回去见李鸢,可韩冲有件事必须立马办,这件事,还需韩安首肯才行,要不然会给人留下口实。
“父王,您管理国家离不开钱财,儿出去这几年,对生财之道亦有所涉猎,想置办些产业来尝试一番。”
“胡闹,商贾之道这等微末之伎,你堂堂一国公子......”也不怪韩安说,商贾地位低下,堂堂一国公子跑去当一介商贾,传出去让人笑话。
韩冲见韩安脸上有不愉之色,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父王,儿只是幕后统筹,具体事务自有专人去做,儿并不会涉身其中,只要父王允准,只需积累一年,往后每年至少可献二万金与父王。”
韩国身处四战之地,要养活数十万军队,还有国家各项开支,财政压力很大,一方面,韩冲是真心想为韩安减压能让他顺心一些,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积累资金,一举两得。
韩冲一解释,韩安脸上的表情好看多了,钱多与少韩安并不看重,但是韩冲的这份孝心着实让他欣慰,笑的甚是开心。
“你需要寡人怎么支持你?钱财还是别的?”
“父王,小瞧您儿子了不是,只要您允准就好,其他的儿子自己搞得定!”
小时候韩冲便很有主见,他想自己干,韩安并不意外,神色平静的走至韩冲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十,你也大了,寡人不能老管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刚刚看见你还带着行李,赶紧回去见你母亲吧,这些年她想你想的紧,红莲随母回国省亲,过些时日才能回来,你能安生几天,见见小十一,他与幼时的你很像,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是,父王,儿,告退。”
“去吧。”
......
离开御书房,韩冲回王宫门口将炎龙安排到御马监,并嘱咐当值马倌小心伺候,这才回返月华宫。
韩冲离家之后,韩安经常来月华宫就寝,或许是上天补偿韩安的,自魏夫人诞下红莲之后,后宫再无所出。
韩冲离家不到半年,李鸢又有了身孕,韩冲抢走了他一个儿子,老天便又还了他一个。
十月之后,婴儿出生,又是一个公子。
再得一子,韩安大摆筵庆贺,赐名韩锋,双子在旁,李鸢在后宫的地位更加稳固,平日里所得赏赐也愈加丰厚。
......
刚回到月华宫的时候,韩冲差点迷路,几年不在,变化太大了,幸亏有怜儿引领,这才没闹出洋相。
进入内殿,韩冲突然出现在李鸢身后,本想给她个惊喜,结果反倒给她吓了一跳。
看到母亲瞬间脸色霎白,韩冲自己也吓的不轻。
回过神来,双眸瞬间泛红的李鸢把韩冲用力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松开,眼泪止都止不住,韩冲的衣服都被泪水洇湿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才将李鸢安抚下来,然后,韩冲见到了自己的弟弟——韩锋。
“锋,见过兄长。”
韩冲的长相随李鸢,俊逸秀美四字当之无愧,韩锋与韩冲有六七分相似,肤色比韩冲要黑一些,这点随韩安。
“小锋,为兄久不在家,这些年幸亏有你陪伴母亲身边,辛苦了!”
“此乃弟分内之事,兄长言重了!”
初见韩锋,韩冲发现他果然有几分自己的影子,少年沉稳,言行有度,若培养得当,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韩冲刚回来,自然有许多话要与母亲说,韩锋自称功课未完,便先行回殿,等完成功课,二人再续兄弟之情。
这时,李鸢从里间床榻上抱出一叠衣服。
“冲儿,来,试试母亲给你做的衣服,依照你在信中告诉母亲的尺寸做的,试试看合不合身?”
接过衣服,抚摸着衣上纹理,韩冲眼中充满了喜悦与满足:“都不需要试,母亲做的,肯定合身。”
“诶?锋儿呢?”
“说是功课未完,分明是想让我和母亲多说会话,他在场多有不便,再一个,我这个当兄长的久不在家,小锋或许还有些认生!”
两个儿子都十分懂事,李鸢心中的骄傲与喜悦已然写在了脸上。
“嗯,冲儿很懂事,每年你遣人送回来的礼物,他都视若珍宝,你虽然不在,但是,你这个兄长,他很敬重!”
“是母亲教得好!”
伸手轻点了一下韩冲的额头,李鸢眼中满满的喜悦:“别耍贫嘴,赶紧试!”
“我让御厨准备了膳食,偏殿每日都有人打扫,东奔西跑了这许多年,用过膳,你好好休息一下。”
“全依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