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操场边。

一名男生躺在地上，七八人围着他。

而一名衣服搭在肩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眼睛男，上去一脚踏在男生脸上，狠狠碾着。

躺在地上的男生，身躯不停扭动，嘴里发出虚弱且痛苦的惨叫声。

回应他的，是周围男生故作兴奋的嚎叫，和夸张的大笑声。

眼镜男一边脚下用力，一边恶狠狠的说道：“下贱的瘪三，再敢靠近雨琦，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听见没有？”

地上的男生使劲点头，唯恐慢了又招来毒打。

眼镜男见男生已经屈服，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蹲在男生面前，一下又一下，用力拍着他的脸。

“平时看你恨天恨地的样子，还以为你有多牛逼，却是他妈软蛋一个，没意思，走吧……”

眼镜男带人走了，而地上的男生望着天空，两眼无神，一动不动。

画面仿佛静止。

好长时间过去，男生才从地上坐了起来，瞅着自己满身的尘土，他随手拍了拍，默默的朝校门口走去。

一路步履蹒跚，咬着牙到了自家楼下，眼前便一阵阵发黑。

还没踏上第一个台阶，却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踉跄，脑袋重重的磕在台阶上……

李从佑惊醒过来，那些画面，让他在梦中都有窒息感。

“呵呵，软弱的家伙……”

李从佑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窗外，朝阳初升……

李从佑翻身下床，而江素梅比他起得更早，见到李从佑，她埋怨道：“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啊？头还疼不疼？”

对于受伤，李从佑的解释是摔了一跤，江素梅虽然将信将疑，却也没多追问，怕刺激到他。

毕竟，以前的李从佑，孤僻、偏执，还经常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对他再好，都难有好脸色。

可那是以前的李从佑，现在的李从佑笑着说道：“已经没事了，你看……”

李从佑将脑袋伸到江素梅跟前。眼里，露出的是满是亲近。

江素梅见状，彻底放下心来，暗道：乖仔果然长大了。

“舅妈，我出门活动活动。”

“嗯！早点回来。”

昨夜的雨，先大后小，持续下到半夜。

好在，九龙半岛没有内涝之忧，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福欣苑，这栋建于六十年代，已经有些老旧的六层唐楼。

没有电梯，楼梯设在中间，样式倒有些像内地的学校。

舅舅家在三楼，上下方便，还不受潮，属于最好的楼层。

而为了这套房子，舅舅家收入的一半，要用来还贷款。

这里是深水埗，行政上属深水埗区，原本是香江最早期发展的工业区，建有纺织、制衣、五金等工厂。

而时至今日，这里却变成这个年代，香江最贫穷的地区之一。

放眼望去，屋邨唐楼交织，四处拼搭的寮屋，以及杂乱不堪的街道。

总体上，也就比九龙城寨好些。

溜达一圈，等他回屋的时候，江素梅已经弄好早餐。

“回来了？”

江素梅正在收拾厨房，见他满头的汗，叮嘱道：“歇一会，汗水干了再去洗漱……”

“嗯！我知道了舅妈……”

李从佑对江素梅未语先笑，与往常完全变了一个人。

江素梅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欣慰之情，弥漫着全身。

李从佑都忙活完了，潘恩慧还没起床。

江素梅喊道：“乖仔，叫你妹妹起床，这死丫头，懒得不成样了。”

李从佑打开潘恩慧的房门，就感觉有些闷，不怎么透气。

这间房，是杂物间改造过来的，两米多长，一米多宽，空间狭小，就摆得下一张床。

当年，潘玉贵把李从佑接过来后，便将恩慧的房间安排给他，而把杂物间收拾出来，让潘恩慧住。

此恩此情，不可谓不厚，偏以前的李从佑，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感叹了一阵，才看向潘恩慧。

呼呼大睡的她，人在地上。睡姿嘛！完全是自由发挥，雅观这种事，与她毫不沾边。

李从佑拾起枕头扔在她脸上，这丫头一挺腰，坐了起来。

眼睛还睁不开，用手抹了抹嘴角，嘟噜道：“吃饭了吗？”

“太阳晒屁股了……”

听到李从佑的声音，恩慧才勉强睁开眼睛，半眯着眼看向他，“你进来干嘛？”

潘恩慧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糊糊中，就是一连串的懒腰。

还厥了下屁股，看样子是想放屁，不过没放出来。

这样子的潘恩慧，让李从佑对青春少女的所有美好想象，在刹那间轰然破碎，摇摇头，无奈的道：“舅妈叫你，快起来了。”

“哦……”

恩慧答应一声，这才准备起床。

李从佑转身出去，他为不经意间的一瞥，却楞了一下:

这丫头也是个大姑娘了。

饭桌上，李从佑向江素梅问道：“好几天没见舅舅了，今天也不回来吗？”

江素梅叹口气，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昨天你昏迷，我打电话到警署，居然没找到人，你说他小小一个辅警，感觉比警察还忙。”

吃完早饭，恩慧要去学校，走之前她喊道：“妈，下午你来接我，放假了，东西有点多。”

江素梅要去纺织厂上工，她想了一下，“那你在学校等我一会，我下了工马上赶过去。”

潘恩慧有些委屈，噘着嘴，但也知道母亲的难处，还是点了点头。

“我去吧！”李从佑对潘恩慧道：“我这今天没事。”

潘恩慧没有拒绝。

“那也行，乖仔，中午舅妈买菜回来，你好好休息。”

江素梅说完，也匆匆走了。

就剩下李从佑一个人了，突然间有些无所适从。

熟悉又陌生的家里，虽然不是家徒四壁，可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

舅舅是一名辅警，舅妈在纺织厂，俩人的收入除了供房子、养孩子，难得有剩余。

李从佑站在楼道上，望着远处的香江本岛，记忆涌上心头。

香江，这个亚洲四小龙之一，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重要的国际金融、贸易、航运中心，也是全球最自由经济体和最具竞争力城市之一。

这个时代，是香江最好的时代，可以说，遍地是黄金。

可同时，它也是最坏的时代，表面秩序井然，实则混乱不堪。

而普通人，只是财阀及资本家的奴隶。

黄金，轮不到普通人去捡。

除了概率事件，哪些所谓的白手起家，都只是上层和那些既得利益者，给普通老百姓编织的一个白日梦。

事实上，多少家庭都只是在勉力支撑，只求一日三餐。

唉……

李从佑看了会风景，发了会呆，百无聊赖。

电视里，TVB正在重播一场晚会，唱唱跳跳，热闹非凡。

哪些或英俊潇洒，或风华绝代的身影。在几十年后依然得到内地观众的欣赏，对他们追捧不已。

有些已经大红大紫，而多数人正在缓缓发力，远没到如日中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