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已怒烧成毁灭的巨浪。
张小楼就像一个筋疲力尽的卫士,守在张小器身边。
虫潮和蛇群都忽已消失。
翠伯劳还在,却只有一只。
就在火焰的另一边,站在尸体上啄食着血肉。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曾陷入一场幻境,就在刚刚。
倒下的这几人岂非也一样?他们又看到了什么?
火光照耀着已经黑暗的森林。
正气温剧烈的下降,燃烧着的松针劈里啪啦发出最后的哀嚎。
血,已经凝住,肌肉已经完全僵硬。
上百具无头的尸体已永远沉睡。
此时火光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活人。
是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侏儒。
张小楼正看着他,他也正盯着张小楼。
张小楼忽然笑了,笑容在火光下,还是有些惨白。
他虽然已学会以爱待世界,却从不是一个柔懦的人,他早已接受了这个环境恶劣的单纯的末世。
他自信能弑一头野兽,也能杀一个人。
他冲着火光挥挥手,道:“我本该想到的,真是好久不见。”
那侏儒眼神似有些吃惊,口中却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
张小楼看着他,沉默了一下。
这侏儒的眼睛里似乎隐藏浓烈的杀意,他感觉自己现在正被一头豹子盯着,正弓着身蓄力的豹子。
他有预感,或许他能杀死两头豹子再加上申甲,却杀不了这个侏儒。
张小楼轻轻向前走了一步,沉思着,道:“我知道你,你就是影子。”
他的脚正踩在张小器和钟子墨的手上,微微用力。
他看到侏儒正在笑,神秘的笑着。
他继续道:“你也就是刁五。我们见过的,至少我已见过你。”
侏儒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里藏着的杀意已穿透青铜面具,直接冲张小楼而来。
他冷冷道:“你却不是个聪明人。”
张小楼道:“怎么说?”
刁五摘下了面具,开始微笑。
似乎只要面对着人,他就会微笑,这一点和张小楼差不多。
他面上笑着,却冷道:“阁下难道看不出,此时此地,并不合朋友相认的适宜?”
张小楼道:“就像你和申甲当日差不多的情况?”
刁五又带上面具,他就忽的像变了一个人,责怪道:“所以你并不是一个聪明人!”
张小楼还勉强笑着,摇摇头道:“聪明人有时候岂不是死的更快?你背后的一百个死尸中又有几个是不聪明的?”
他脸上多了些讥诮,继续道:“我知道一定有十二具是你的朋友。他们难道也不够聪明?”
刁五胸中留了一口气,沉声道:“可惜了。”
张小楼道:“可惜什么?”
刁五道:“可惜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了!”
张小楼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讽刺,道:“你的权力太大,已经能决定我的智愚了!”
刁五厉声道:“现在还能决定你的生死!”
话音未落,他人已忽然跃起,几乎鹰隼般飞了过来,一瞬间冲到了张小楼的面前。
他干枯的手爪就像五条拧在一起的钢筋,谁的喉咙被钢筋夹到,都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张小楼不想被抓到,所以他跑了。
他已经顾不得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如果他再慢上一秒,他就会听到自己喉结碎裂的脆响。
张小楼只是融合系统后单纯的达到了二念的境界。
他既没有习过武,也没有杀过人。
坦白来说,他只是比普通人跑的快一些,力气大一些而已。
面对刁五凌厉的出手,他只能跑,跑的没有一点高手风范。
但他的脑子却不笨。
刁五的拳风出现在他脑后的时候,他忽然止步。
接着转身,低头,挥拳。
一切都在刹那间。
拳头却打空了。
刁五狞笑着出现在他腋下,短小的身躯灵活的扭转着。
一瞬间,刁五似整个人都撞在了张小楼腋下。
“扑腾!”
张小楼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摔在了尸堆上。
剧痛像是来自骨髓,让他不由得开始颤抖。
他知道,自己的肋骨应该已断了几根。
喉中翻上来一口鲜血被他吐在地上,冷汗也开始不住的往外冒。
他反而有些兴奋。
刁五已站在面前俯视着他。
张小楼轻轻的擦了擦嘴角,惨笑道:“想必你这样看着人的时候并不多。”
刁五淡淡道:“所以每次有对手我都很珍惜,在他们死之前尽量让他们多在地上趴一会,陪我这样聊聊天。”
张小楼道:“看情况,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天会死在你的手下。”
刁五道:“没有意外。”
张小楼深呼一口气,似乎接受了死亡的命运后,更轻松了。
他目光瞟着尸堆,轻轻道:“想到我也被扒光成为他们中的一具,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刁五捡起来柴刀,走上前来沉声道:“不止你一个!”
说着,他挥手朝张小楼颈上砍了下来。
刀快,准,稳,狠。
他保证张小楼能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他最后一眼,会觉得他无比高大。
落在地上的头颅,看谁又不是仰望?
“扑哧!”
刀已经砍进脑袋里。
脑袋已经裂开。
脑浆流了张小楼一手。
他不知道那是谁的脑袋,只确定不是他的。
来不及对那脑袋的主人说抱歉,他人已经借力冲了出去。
不过不是逃跑,是进攻。
在刁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挥在里对方的裤裆。
他绝不是有意的,只不过这个角度,这个距离,那是最容易得手的部位。
这次轮到刁五倒着飞出去。
接着惨叫声忽然响彻了整个山林。
像一刀没有毙命的猪,知道自己没死但马上要死了。
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是极致的。
这是几乎张小楼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儿。
杀人不辱人,吃狗不虐狗。
这本是就在他脸皮上最后的尊严。
他望着趴在地上抽搐的刁五,有些愧疚道:“我实在不想光溜溜的躺进死人堆里当一个死流氓,也许我们应该谈谈,怎么让大家都不用躺进死人堆。”
刁五已经蜷缩成了一个球。他
本就是个袖珍,疼痛使得他短小的脊柱过分的弯曲。
所以他就成了一个球。
他的头埋在自己的两条膝间,嗡声道:“你要不想躺进死人堆里,现在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张小楼忍着疼痛,擦擦嘴角的血道:“什么办法?”
不到非杀不可的地步,他实在不想亲手杀人。
刁五厉声道:“就是立刻杀了我!”
他的声音愈发惨痛悲切,简直恨不得自己结束了这条性命。
张小楼忽然从那个脑袋上拔下柴刀,道:“只好这样!”
他挥刀砍下去。
只不过没有砍向刁五。
柴刀脱手而出,飞向张小楼身后的一棵树。
他用力过猛,嘴角又溢出一股鲜血。
刀已扎在树干上,人就立在树下。
那是一个一头绿色头发的姑娘,穿着一条紧身的黑皮裤,一件短而露腰的皮夹克。
她正手持着一把闪着寒光匕首对张小楼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