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发姑娘长得瘦小玲珑。

声音却粗糙沙哑，像一个变声期的男孩儿。

她笑着，声音却冰冷道：“看起来，这位更愿意让我躺进尸体堆里。”

张小楼也笑着，即使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惨，但他还是笑着道：“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让一个天仙般美女变成一具尸体的，如果他没有被一把匕首指着后背的话。”

绿发姑娘的脸冷了下来，她的皮肤黄而偏黑，黑中又透着一丝青绿，脸上还有几点淡淡的雀斑，像是一棵毛白杨的树皮。

反而显得她的眼睛更亮，更具灵性。

此时她冷的像雪山之巅上最坚硬的一块冰，冷冷道：“我只是拿刀指着你，你却想杀了我。”

张小楼有些无奈，道：“我也并没有真杀了你，不是么？”

他声音很温柔，而且充满了阳光。

只是再浓烈的日光，有时也无法融化万年的坚冰。

他盯着她道：“如果我知道自己的背后是这样一个美女，就算被捅一刀，那也是值得的。至少比死在侏儒手下情愿的多。”

她冰冷的眼神里略有讥诮道：“脱光的美女，不是更符合你们男人的趣味？”

张小楼道：“女人的身体，只有那些刚长起来的生猛犊子才好奇，对我们这种成熟些的男人来讲，太坦白反而失去乐趣。”

绿发姑娘眼睛忽然迷成了一条线，低沉道：“看来还是你躺进尸堆更合理一些。”

她的出手并不快，却极为阴狠。

在张小楼的眼里，她只是原地转了一个圈，身姿优美，婀娜。

如同一朵暗夜中绽放的昙花，轻盈，脱俗。

她已经到了他身边，绽放在在他面前。

一点寒光鱼跃般直冲张小楼的颈前。

他的目光却比那寒光更快，他已经看到了那蛇身一般光滑而纤细手臂，接着又看到那冰冷而美丽的眼睛。

也许下一秒他的鲜血就会染红这条美丽的玉臂。

可张小楼却还没动。

他不动，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动。

因为他察觉到，背后的刁五已在他之前动了。

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如果刚刚他杀掉刁五，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刚刚的那柴刀他出手再狠一点，这绿发姑娘也许真的变成了尸体。

现在这情况却不容他后悔。

刁五狰狞的眼神里已经认定了他将是个死人，这个侏儒杀起人来是不会手软的。

腹背受敌，进退似乎都是一种结果。

张小楼终于动了。

没人能说得清这一秒有多迅速，又有多漫长。

他竟冲着绿发姑娘的匕首迎了上去，并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刀子并没有切入他的喉咙。

最后光闪之间，他的脑袋向右侧偏了一分。

张小楼走了一步危险的棋，当他撞向绿发少女的一瞬间，他的身体迫着她一块快速向后方退去。

在那一瞬间，惯性会使得她的手臂无法弯曲把匕首插入他的后背。

如果张小楼的力量够大，他们的速度够快，她手中的匕首甚至会脱手坠落。

现实却永远和计划中有所差别。

张小楼忽然又有些懊悔，当他的胸膛撞到少女的胸膛时，他就知道，这又是一种不讲武德的招数。

却是能生存的招数。

“嘭。”

两个人一起撞在树干上，姿势暧昧。

少女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表情痛苦。

张小楼的手已经在一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提到了自己的身前，挡在刁五的面前。

她的胸膛起伏着，他就贴在她的身后。

刁五已经止住了脚步，恶狠狠的盯着张小楼道：“你难道认为这小妮子是我的同伙，所以拿她来威胁我？”

张小楼的喘息也很急促，他却强稳着声道：“对。”

刁五道：“你错了，错的离谱！”

张小楼的手指稍稍用力，少女的故意顿时困难了起来，他忽然对着刁五笑道：“既然我错了，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刁五的脸沉了下来，眼神不觉的看向绿发少女。

少女眼球艰难后斜的怒视着脑后的张小楼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他是一起的？”

张小楼道：“从你刚出现时就已经知道了。”

刁五更加不解，道：“难道我和她身上有相同的地方？”

张小楼道：“没有，但她身上却有另一种味道。”

绿发少女道：“什么味道？”

张小楼道：“那是种特殊的味道，在你出现之前，我只在这尸堆上闻到过。”

他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让我们陷入幻境的，也是这种味道在作怪吧？”

他说着，身体不觉间又贴近她一分，绿发少女似有感觉，脸色刷一下通红。

她愤怒道：“我只知道，你最好立刻马上放开我，不然……”

她的话并没有讲完，她的口中突然无声，但是她的嘴还在动着。

如果不是刁五的眼睛也瞪得像个铃铛，张小楼还以为自己突然失去了听力。

可面前的一幕是诡异的。

一个张口说着话的少女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脸突然爆红，她全身的血管也像一条条蚯蚓，在皮肤下曲张，蠕动。

她原本沙哑的嗓子，又开始出现低沉撕裂的声音。

像是轻刀刮锈，又像薄石磨沙。

不过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现在的她是极度痛苦的。

她的四肢开始抽动，弯曲，折叠。

身上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鲜血从她的所有孔窍开始渗出，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毛孔。

一瞬间她便成了一个血人。

张小楼早已松开了她，他的头皮都已麻了。

这突然的变化是他想不到，却也不想看到的。

刁五却表现的比绿发少女更加痛苦，他已咆哮着翻滚在地上。

他的嘴里好像还喊叫着两个字：主人。

火焰，已经弱了。

即将燃尽的柴上跳跃飞舞着几点火星。

张小楼伸手又加了几根，火舌舔舐木柴的声音好听极了。

此时又重新感到惬意，他本就是一个乐观的人。

当你看透生死后，你也会盲目乐观的。

张小器，徐先生，钟子墨被他围绕火堆摆成了一圈。

绿发少女和刁五也已安静的躺在火堆旁。

他们都没死。

弱夜森林却终于回归了安静。

张小楼喜欢安静，他喜欢一切，喜欢这个世界的一切。

可任谁从背后看他在火光中的背影，都会不由得心生孤单，落寞，可怜。

夜已来临。

冷意从地面生出，火焰开始一高一低的闪动。

此时，尸堆那边，却又传来嗡嗡低语，如同鬼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