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茫茫,树林里像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神秘。
但在这变异的自然中,此时此刻又多了一种凄凉冷冽之意。
张小楼忍着痛从树枝上翻身下来。
他的速度很快,出手很稳。
他已摸索到了掌握异能的门径。
他也已逮到了那黑影,就在他手下沉声嚎叫。
黑影是黑熊。
黑熊就是田大个的狗。
难道对徐先生和钟子墨下手的就是他?
黑熊的叫声低沉而细短。
像是充满了悲哀和委屈。
张小楼看着它,它也看着张小楼。
它的眼睛里有水光,眼眶周围也有了一道泪痕。
狗的内心里,也能盛放人类的情感?
张小楼有些不懂,莫非它是位女性?
不然为何多愁善感。
他盯着它的眼睛渐渐松开手,他已经用眼神传递给它,不要乱动。
如果它能懂的话。
它果然没动。
张小楼却动了。
动作那么迅速,那么敏捷。
他像一只长身子的猫一样忽然转头,跳跃,挥拳。
拳头砸在了鼻子上。
鼻子不知道是谁的。
那人蒙着面,仰头倒着飞进迷雾里。
张小楼紧跟着追了出去。
却忽然丢失了他的踪影,这人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在迷雾里。
雾正由浓转淡,像染了墨的白衣正接受一遍遍的洗涤。
黑熊摇晃着尾巴缓步走了过来。
它低头嗅了嗅地面,又慢慢向前走去。
张小楼跟上。
黑熊的体型真像个熊,臃肿肥大。
它的毛发很长,很密,很油,披在它身上就像一个昂贵的毛皮大氅。
在它们的社会里,它应该也是一个很高贵的存在。
现在这好贵的存在却轰然倒地。
黑熊很突然又很自然的倒在地上。
就像它走累了,轻轻的卧倒休息一下一样。
张小楼蹲在他身边,神情有些凝重。
它的喉咙里正艰难的发出“吱吱”声,它的四爪都轻微的颤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怎也说不出的样子。
它的眼神正渐渐发直,代表着它的灵魂即将脱离身体。
张小楼抚摸着它,似乎有些悲伤。
在弱夜森林中,人与万物并没有何不同。
当一个人的死亡变得与一条狗类似,变得没有一点仪式,没有亲人和同类的告别,也没有纪念与埋葬。
那么这时,表明我们已经失去了什么,是尊严?还是一切?
张小楼忽然像失去了力气,他感觉自己好累。
像是一个人在无边的沙漠里奔跑了一年没停下来过。
疲倦侵蚀了他的意志,遍布全身。
孤独感又像一根冰棒,随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击打着他的脑壳。
他凝聚了所有的意念,冲进脑袋里那神秘天地。
木阁楼静静的伫立着,白灯笼也静静的燃着。
诡异的气氛在张小楼眼里已经变得无所谓,他直接走到一口门口的商品售卖机前。
他消费了35好奇值,兑换了一盒香烟。
男人在什么情况下最需要一根烟?
现在烟雾已经缭绕在他面前。
张小楼轻轻吞吐着,在他的眼睛里,这并不是愁云惨雾。
而是他对黑熊的祭奠,对生命最执着而伟大尊重。
他其实对自己早已看透,对自己的生命也早已经不在那么重视。
他就像一个过客,一个世界的局外人,充分的感受着宇宙与命运的神奇。
如果他身上没有伤,他也许会挖个坑,把黑熊埋了。
可现在……
可现在,他的伤似乎正快速的愈合着。
张小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小腹,四肢,他惊讶的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完好如初了。
简直和没受过伤一样。
他盯着手里的烟,陷入了沉思。
难怪这香烟价值35好奇值,想不到竟有如此效果。
他突然摸了摸黑熊的鼻子。
然后他就跳起来,一下点燃四五根香烟,猛的一吸。
浓烈的烟雾从张小楼嘴里,吐到黑熊的鼻子里。
一下,又一下。
画面迷惑。
黑熊本已软瘫在地的身子忽然弓了起来。
“嗷”的一声又跳了起来,大喘着气。
你难想像,一条狗弓着身子大声呛咳出泪花的样子是多么滑稽。
张小楼差点笑出眼泪。
黑熊的眼里也有眼泪,除了眼泪,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张小楼分不清楚,是感激,还是痛苦?
它就这样含着泪话冲了出去。
一直冲破迷雾,冲到一棵枯树下,冲到它主人的身边。
它的主人是田大个。
田大个已经死在这棵树枯树下。
他的脖子上有数道刀痕,头颅已经被砍下了一半。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具无头的尸体。
看穿着,正是刘大勇。
刘小勇的父亲刘大勇。
他的脑袋去哪了?刘小勇又去哪里了呢?
张小楼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在沉思。
枯树的树身上有不少穿透的裂纹,不少的树枝坠落在地面上。
雾气散去后空气中还很潮湿,水汽吸进鼻孔却是甜的。
张小楼忽然感觉脑袋有些空荡,眼前淡淡的水汽竟然一下变成了一团软白的棉花。
他轻轻伸手,那棉花就有变成了一朵云彩,忽的飞走了。
他自己竟然也变得轻飘飘像飞了起来。
张小楼突然厉声轻喝一声,重重的摇了摇头,拖着黑熊就疯狂的往东面跑。
在那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在狂奔,疯狂的狂奔,他跑筋疲力尽,跑到咽干眼花,跑到林疏原阔处才停下来。
这里的空气已经不再香甜。
张小楼却大口的饿狼般的吞食着。
他庆幸,自己重新回归了大地的怀抱,他并非讨厌有些味道的空气。
甚至粪便的味道他都可以接受,但他更喜欢春天的花香,秋天的果香。
风中会带来各种的味道,每一种味道也许都能掀起人一种回忆,那是种奇特的感觉。
但他却不喜欢刚刚那味道。
他熟悉那味道,现在他却责怪自己第一时间没认出那味道,也许是他已经全部忘掉了那个世界?
那香甜味的化学名叫一氧化二氮。
是一种麻醉剂,可以致幻。
在另一个世界也被当做禁品,俗名叫笑气。
张小楼计算出,倘若能使那一片地方空气里弥漫足够致幻浓度的笑气,至少那里曾燃烧过一吨以上的硝酸铵。
昨天正好有过一次爆炸。
那么,这本该存在某个仓库的化学物品,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张小楼来想不通,却也来不及想了。
因为此时有个人站在了他面前,正对着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