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州牧是自己人,镇守太监自然不会太客气,他矜持的抬了抬下巴,就在州牧的引领中下,来到书房。
镇守太监坐在主位上,环视一圈,开门见山的说道:
“刚刚,我在北州城外已经见识过了徐氏家兵,果然有强军之基,有此军在,徐氏的实力可为北州第一豪族,名副其实。
“呵呵,哪怕是与那些西北豪族世家相比,也不逞多让,你北州府这潭浅水,可是养了一条蛟龙啊……”
作为西北之地最具权势的大人物,镇守太监还是十分有见识的,见过那两万徐氏骑兵大军,又从情报上得知徐氏占据的那些地盘,窥一叶而知全貌,便能想象到徐氏此刻必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副旺盛景象。
而他也与那些真正的西北豪族世家打过交道,深深知道这些西北大世家的底蕴与实力,现在,若是从硬实力上来看,徐氏掌握着两万骑兵大军,并不比那些西北豪族世家差点什么。
徐氏真正差的,就是底蕴。
毕竟,徐氏崛起的太快,虽然已经拥有了巨大的地盘,但到底,还没有彻底稳固那些地盘。
不过,只要徐氏能将所占地盘的全部消化,那么徐氏便是实打实的西北豪族世家,而北州有徐氏这种巨无霸家族的话,那北州的话语权,将不可避免的落入徐氏手中,哪怕是北州州牧这一州之主官,以后在北州说话也不如徐氏管用。
州牧闻言,立刻连连苦笑。
说实话,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觉得徐氏的崛起有些不可思议,实在是太顺利了,近乎不可能复制。
徐氏的崛起之路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探查,都能得到情报,现在,徐氏崛起的每一步都被北州各大家族掌握。
但。
他们哪怕研究多日,也觉得没法复制徐氏崛起的过程。
因为,徐氏在魏方领兵之初,就短短七天占领了燕郡以及平阳郡这两个地盘,而在占据这两个地盘的过程中,魏方带领的徐氏家兵也不过是一些新招募的新兵。
而这些新兵,之前或许只是工匠,农夫,猎户,或许有武功在身,但绝对不是什么强兵。
但是。
魏方的运气太好了,那个时候,乞活军想要派出骑兵队伍去骚扰魏方的军队,但还没走出平阳谷道,便遭遇了山石塌方,整整两千骑兵全军覆没。
而魏方攻击平阳郡的时候,平阳郡则起了大火,害的乞活军不得不夜间退出平阳郡,这就给了魏方机会,让他连夜追杀,将乞活军杀得溃败。
这两场战斗,说实话,根本就显示不出徐氏家兵的真实实力来,完全就是靠的运气。
另外,魏方的运气不止如此,在他收复平阳郡以外的广大地盘的时候,西北之地突然下了一场大雨,与魏方对峙的二十万大军被大河阻断,这才让魏方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所以说,如今徐氏的崛起之路,根本就没法复制,因为徐氏崛起靠的并不是什么真实的战力,而是气运所钟。
而气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没法掌握。
所以,北州各大家族对徐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觉得徐氏崛起的太快了,而成功又来的太容易,而对于魏方进入蛮族草原杀烧抢掠大有收获这事,他们也觉得魏方这是占了西北军的便宜。
因为,那时蛮族大军正与西北边军日夜鏖战,被西北边军死死拖住,哪怕是得到了魏方在草原肆虐的消息,估计也没法分兵去狙击魏方,这才给了魏方机会。
不过,无论怎么说,徐氏到底是崛起了,现在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地盘有地盘,要军队有军队,俨然一副北州第一豪族的姿态,一副西北未来的大世家的模样。
正如镇守太监所说的那样,北州这潭浅水真的出了一条蛟龙,但是而北州根本就没法承受这么种强横的地头蛇在自己的地域盘踞,有徐氏在这里盘踞,北州州牧说话就不会太算数了。
这里以后真正的主人,会是徐氏。
现在徐氏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北州州牧的掌控,要知道,他当初之所以给徐氏等各大豪族世家兵权,无非是想利用他们去消灭乱军,稳定局势,同时也反过来利用起义军消耗各大世家豪族的力量,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却没想到,徐氏这般快速的抓住了机会,还有着如此强盛的气运,一下崛起,令州牧再也无法掌控局面。
州牧清了清嗓子,表情恭敬,将徐氏崛起的细节对镇守太监了一遍,最后凝重说道:
“您所言不错,现在徐氏确实已经有了西北大世家的根基,如果不加以限制,恐怕用不了多久,徐氏就会完全消化掉手中的地盘。
“那个时候……”
他不由苦笑一声:
“那个时候,估计这北州的大小事务,恐怕就不是由我来做主了,而当下这种局势,若是西北局势继续动荡,徐氏再有其他心思,这北州恐怕会顷刻变天,总之,徐氏确实一个隐患,这等家族如何对待,还请恩主早下决断。”
镇守太监闻言,冷笑一声:
“哦?想不到徐氏竟有如此气运?
“若是这样,那就不能留了,国之将乱,必有妖孽啊。”
这位镇守太监之所以有这反应,那是因为,他是相信气运之说的,作为大齐皇帝的心腹,西北之地的掌权人物,他自然智慧足够,也知道如今这是一个是什么时代。
天灾不断,烽火遍地,稍有不慎,大齐就会覆灭,便会改朝换代,可谓是王朝末代,俗话说的好,国之将乱,必有妖孽,他觉得徐氏这等北州豪族,现在竟然有如此好运,必然也是一个妖孽,能够尽早处理的话,还是尽早处理最好。
当然,这位镇守太监也没太把徐氏放在眼中,他虽然觉得徐氏有着好运道,但西北之地在大齐帝国版图之上,也不过是蛮荒之地罢了,根本养不出真龙。
不过,虽然西北之地养不出真龙,但徐氏既然有此“运道”,将来很可能会闹出一些乱子,倒不如现在就将其解决,将一些祸乱根源斩杀在摇篮之中,自己也能从中捞取许多好处。
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且,这运道足够的家族或个人,有些时候若不及时扼杀的话,也确实能够做出一些非同常理的事情,取得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就。
毕竟,当年大齐太祖皇帝就是这样的人物,以三五百山贼起兵,终得天下,那个时候,大齐皇帝以少胜多的战斗,简直数不胜数,哪怕真到了绝路,都会因为一些极其荒谬的理由取得胜利,常常让人觉得离谱。
镇守太监并不觉得徐氏能有大齐太祖皇帝那种运气,但还是觉得早些处理为妙,想到这里,镇守太监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对州牧说道:
“明日,你向北州各大豪族世家颁布一项政令,拥有战马者,按照数量征收重税,若是想不交税的话,则需将战马交付北州府。”
他出这项政令的目的,便是为了试探徐氏对大齐朝廷的忠心,或者说,试探徐氏对大齐朝廷的忍耐度,如果徐氏面对这项政令还能够忍受的话,那倒也是一件好事,徐氏要么保留战马,要么就得交重税,无论徐氏怎么做,都得损失巨大利益!
毕竟,徐氏手中可不止那两万战马。
而一旦徐氏决定忍耐,镇守太监便知道就了徐氏的底线,就可以大胆利用各项政令来打压徐氏了,甚至,还可以利用其他各大豪族世家,一起分割徐氏的利益,慢慢将徐氏崛起的势头打落下来,最后再一口吃掉。
当然,如果徐氏对此政令有过激的反应,这就说明徐氏对大齐朝廷并不恭敬,再逼迫的话,恐怕就得翻脸了,那样的话,镇守太监同样知道了徐氏的底线,会表面虚与委蛇,先稳住徐氏。
毕竟,他是轻车简从来到北州的,哪怕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他自己也有一身强横无比的武功,但面对徐氏这种地头蛇,还掌握着两万骑兵大军,哪怕是他,也得忌惮。
当然,即便那样,他也知道如何对付徐氏,那就是直接调集西北边军精锐,直接扑到北州城下,与徐氏这两万骑兵队伍决一死战!
镇守太监眼光十分毒辣,知道徐氏这两万骑兵队伍虽有强兵之基,但说到底,训练还不够,经验也不足够,还没有彻底蜕变成真正的强兵悍将,与西北边军这种真正的精锐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西北边军是真正的精锐军队,哪怕放在大齐帝国所有军队当中,也是首屈一指,因为,西北之地民风彪悍,又常年于蛮族大军打仗,经过血与火的锻炼,必然是一支强军。
所以,镇守太监对西北边军很有信心,觉得只要能将西北边军调来,便能将徐氏完全消灭。
当然,如果将西北边军调来的话,那么等徐氏被消灭以后,他估计也就只能喝一口汤,肉得让西北边军吃掉,但徐氏现在有西北豪族世家的根基,肥的流油,哪怕是喝了一口汤,也能让镇守太监撑上好一阵子了。
并不太亏。
州牧听到镇守太监的话,内心有些犹豫,说实话,他觉得恩主要他做的事情,有些不妥,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如果徐氏听到这政令以后,做事更激进一些,直接派兵占据北州州城,扯旗造反,真到那个时候,恩主又如何自处?
俗话说的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大齐帝国已经摇摇欲坠,难道真的要做那种忠心为国的臣子?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不过镇守太监到底是他的恩主,他的命令,州牧倒是不好违背。
张了张嘴,州牧还是没有进行劝说,不过,他已经能够预见,等他这道政令发出后,北州必然会出乱子,到时候,希望眼前的这位镇守太监,还能继续掌控局面。
……
……
咚咚咚!
大齐帝国东南,来龙江上。
宽阔江面上,两只泾渭分明的舰队在凶狠厮杀,其中一条主舰上,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威严,眼神锐利的男子正站在船首,望着正在生死厮杀的两支舰队,一动不动。
这个男子,名叫李擒龙,乃东南之地起义军的首领,现在已经开府建制,自立为王,号称为大周天王,占据东南十七州,拥民百万,势力强大。
此时此刻,李擒龙正率领麾下水军与大齐帝国水军进行殊死搏斗,这场战斗,是一场关键之战。
若大齐朝廷胜利,李擒龙手中仅有的水军就没了,到时候,横贯东西数千里的来龙江,便不再为东南屏障,大齐朝廷可以凭借坚船,将大齐精锐士兵投入到东南的任何一地,发动进攻。
凭借大齐朝廷广阔的国土以及数百年的底蕴,若是凭消耗的话,哪怕李擒龙已经占据广阔的东南之地,恐怕也没法与大齐朝廷相比。
若是李擒龙能胜此战,那便可以凭借来龙江天险守住东南的地盘,到时候外抗大齐朝廷的精兵,内部休养生息,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便可以整顿好内部,挥师北伐!
不过,哪怕是如此重要的一战,李擒龙也只不过是观看了一会,便收回目光。
自他起兵反抗大齐,时间已整整过了十年,这十年里,这个男人一直在血与火中度过,些许胜败,早已不被他放在心上,而且,他也对此战有着信心,相信自己这方一定会胜利。
李擒龙手工握着一份战报,他悠然的打开、观看,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战报描述,现在大齐帝国可谓是遍地烽火,不仅自己在东南打开了局面,在西南,在中原,在西北,都有起义军揭竿而起,反抗暴政,这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虽然这些起义军还很弱小,但无论如何,也能牵制一部分大齐军队的兵力,给他分担一些压力。
啪嗒!
他合上这封战报,微微笑道:
“至此之时,吾道不孤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