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北州府新的马政一经发出，便引起了整个北州城的震动，被众多豪族世家所关注。

这些豪族世家已经明白，北州府白新出的马政就是在针对他们这些人的，就是想利用朝廷大义，或向他们收取重税，或是直接掠夺他们的战马，从而削弱他们的实力。

这个时候，大大小小的豪族世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北州城西南方向的那座府邸，想要看看徐氏对此是何反应？

因为，这次马政虽然在针对所有的豪族世家，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新的政令主要针对的，还是徐氏。

要知道，西北大地虽然不缺马，但那说的也只是普通马匹，真正的战马还是缺的，但在此之前，西北有十万边军精锐镇压，有这十万边军精锐存在，西北各大豪族世家虽然眼馋战马，但也只能通过一些小渠道购买那么几百匹而已，根本没法拥有大量的战马。

是以，北州的这些豪族世家们虽然也有骑兵，但除去徐氏之外，最大的骑兵队伍也不过是千人而已，而徐氏这边，只是骑兵大军，便有整整两万人，而且还都是双骑，也就是说，徐氏骑兵大营至少会有四万匹战马。

这次北州府对于战马征收重税。

明显就是针对徐氏去的。

更明确一点，是针对徐氏这两万骑兵去的，现在北州这些大小豪族世家就是想看一下徐氏的反应，想知道徐氏面对北州府这项政令，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是妥协？

还是抗拒？

如何徐氏妥协的话？无论是徐氏按照马匹的数量交上相应的税额，还是徐氏直接将手中大部分战马奉献给北州府，无论选择怎样做，对于徐氏来说，都已经算是伤筋动骨。

若是徐氏咬着牙奉献大量的钱粮的话，那还好说，如果徐氏将手中的战马都奉献上去，那可谓是自费武功，自毁长城。

要知道，徐氏现在之所以能成为北州第一豪族，甚至有了西北豪族的根基，徐氏所掌握的地盘，人口，资源是基础，但真正的根本，还是手中的军队，世家豪强手中若是没有一支能够保卫自己底蕴的力量，那就不配为世家豪族，只不过是一块谁都可以吃上一肥肉罢了。

所以说，只要徐氏选择妥协，无论怎么选择什么方式，徐氏这蒸蒸日上的势头便会被打断。

北州府这是用的阳谋，因为北州府代表着大齐朝廷，而徐氏无论实力多强，也算是大齐的臣子，北州府既然出了政令，无论多么苛刻，徐氏都应该遵守，若不遵守的话，这就给了北州府把柄，若是北州府一直揪着这点不放的话，对于徐氏来说，便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当然，若是徐氏面对这项政令选择抗拒，这就代表着徐氏根本没法接受北州府的条件，那么，北州就要乱了。

两者之间，一个是代表大齐朝廷的北州府，一个则是本地新晋的第一豪强，两者争斗，这刚刚平静下来的北州府恐怕就要乱起来了，他们这些世家豪族，也得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

……

这些世家豪族的注意力之所以主动或被动的集中在徐氏身上，这是因为，无论怎么说，北州的各大豪强世家都得承认，现在徐氏占据着广阔的地盘，拥有着目前北州最强大的军队，徐氏便是北州的第一豪族世家，一旦有所动作，必然影响整个北州，他们这些世家豪族，都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的徐氏身上，看看徐氏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们也会因此采取一些行动。

这就是北州第一豪强世家的影响力！

而且，这些世家豪族也必须得做一些准备，要知道，有些时候，两虎相争到了，最后死的并不是这两只老虎，而是老虎附近的豺狼。

若是北州府与徐氏翻脸的话，二者之间的争斗必然深刻而广泛，会影响到北州府的方方面面，到时候，他们这些豪族世家作为北州府的台面势力，肯定会被双方拉拢、挤压或针对，到时候，或许还不等北州府与徐氏真的决出胜负，他们这些豪族世家便成了斗争旋涡中的炮灰，早早消散。

所以，针对这种情况，一些实力弱小的豪族世家敏感的神经已经蹦了起来，暗自祈祷，希望北州府与徐氏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情，不要再起争端。

……

……

不过，这些豪族世家之中，也有一些似乎对徐氏相当了解，刚刚接到北州府新政令的时候，就立刻下令聚兵，准备配合徐氏占领北州城。

这个家族，便是柳氏。

柳龙看着自己的父亲——柳氏家主，一脸无语，说道：

“父亲，我的人刚刚回来，向我禀报说徐氏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聚集兵马的迹象，咱们现在就早早将自己的人手聚集起来，准备占领北州城，这是不是有点早啊？

“您就这么肯定，徐氏会与州府翻脸，徐氏还会派兵占领北州城？”

说实话，柳龙对自己父亲的命令有些不理解，要知道，就在早上。柳氏刚刚得到北州府的政令时，他父亲便立刻下令，要求柳氏聚集兵马，将之偷偷隐秘在柳府，准备在关键时刻配合徐氏占领北州城。

柳龙虽然完全按照自己父亲的命令去做了，但依旧觉得，自己父亲对于这个冲突的走向，预判得有点早。

要知道，他已经从自己的手下那里得来了情报，知道徐氏针对这一命令，现在还没有任何要聚兵的打算，而他们柳氏却已经早早完成了准备，就认准了徐氏一定会与北州府翻脸，还会派兵占领北州城，已经打算出力了。

这实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虽然说，柳氏与徐氏是盟友，而他的妹妹还嫁给了当今徐氏家主徐震渊，二者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若是徐徐氏真发兵占领北州城，柳氏哪怕再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帮助徐氏。

因为，不帮也不行，如果徐氏的行动真的失败的话，到最后，肯定会受到大齐朝廷的清洗，而柳氏与徐氏的关系太过亲密，肯定会被搂草打兔子。

那个时候，柳氏即便不被趁机灭族，恐怕也会一落千丈。

既然如此，还不如与徐氏一起努力一次，或许，就能成功做出一番事业呢？

现在这天下形势，他也明白，已经是处处烽火，如果大齐朝廷再出几个昏招的话，恐怕倾覆就在眼前。

而西北在大齐朝廷版图上，是地势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只要占领了西北之地，守住几处雄关，便可挡住数十万大军。

如果柳氏帮助徐氏取得的西北之地，那对于柳氏来说，也是好事，将来肯定会成为西北大族。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父亲真就觉得徐氏会因为这项政令，就与北州府翻脸？而不是选择妥协？

在柳龙看来，虽然北州府这项政令是直接砍向徐氏，甚至砍的有点狠，徐氏若是接受这项政令的话，会被砍的鲜血淋漓，伤筋动骨，但说到底，还是没要徐氏的命，但徐氏选择抗拒的话，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形同造反。

现在这西北之地，虽然遍地烽火，但整体形势还是掌握在大齐朝廷手中，西北还有着数万西北边军精锐存在，徐氏真想造反的话，真就能扛住那数万西北边军精锐？柳龙有些不信，既然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暂时妥协，哪怕是伤筋动骨，也总好过被灭族吧，而豪族世家崛起之时，又有哪个不经历各种失败与妥协呢？

柳氏家主见自己的大儿子竟然问出这种问题，直接骂了一声：

“蠢货！”

这个家伙难道就不能好好想一想，现在这种形势，对于徐氏而言，可谓是有进无退，一旦退步，便会连续退步，直到退无可退，而真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便是徐氏的死期。

因为，北州府已经显露了敌意，既然已经有了敌意，便是当徐氏是敌人了，既然是敌人，那自然是得将敌人干掉，免得有反噬。

有些人可能觉得，这项政令只是北州府削弱徐氏的手段，但是在这位柳氏家主眼中，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试探而已，一旦徐氏选择妥协，选择自毁长城，放弃了那两万大军，那么之后北州府的削弱手段便会源源不断的落下来，像一把刀那样砍向徐氏，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将徐氏砍死。

他相信徐氏内部也是有聪明人的，肯定可以预感到这种局面，而他们这些西北的豪族世家，骨子里都是桀骜不驯，自然不会接受这般凄惨的未来，与其那样，倒不如放手一搏！

所以，他断定徐氏肯定会与北州府翻翻脸，而现在的情况，柳氏与徐氏关系亲密，这一代还有着姻亲关系，彼此之间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算是同一个阵营。

既然如此的话，柳氏自然要与徐氏同进同退，哪怕是局徐氏要造反，柳氏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毕竟，即便是柳氏真的不帮忙的话，最终也是里外不是人，若是徐氏失败，最后清算的时候，柳氏恐怕也得挨一刀。

躲也躲不过去。

柳氏家主目光长远，他也看清了，这大基齐帝国已经摇摇欲坠，而西北边军与蛮族大军血战之后，实力十不存一，已经是最虚弱的时候，此时此刻，徐氏还掌握着近两万骑兵，这个时候，若是徐氏真的想要造反的话，还真有那么几分胜算。

有这几分胜算，也就足够了！

柳氏若是能与徐氏一起起兵，将来徐氏真成为这西北之主，柳氏凭借此时的功劳，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必然会搭着这个东风，乘风直上，成为西北豪族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大儿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与自己那位外孙徐阳（魏方）相比，实在是差了不知多少倍，自己也是那种英雄人物，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他有时候都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

……

徐氏府邸。

北州府的几位税官来到这里，先是十分有礼的对着徐震渊以及众多徐家高层微微颔首，然后，才摆开架势的说道：

“今早州牧颁发的政令，想来徐家主应该已经收到了，不知道对此政令，徐氏如何如选择？是交税？还是上交手中的马匹？”

这位税官，实际上并不是北州府的官吏，而是那位镇守太监的一个心腹，这次过来，便是伪装成北州府的税官来看一看徐氏的反应。

实际上，他也明白，面对北州府的这项政令，徐氏无论是选择妥协，还是选择抗拒，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

徐氏终究是会被灭掉。

当然，若是徐氏选择妥协的话，或许能多支撑更多时间，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一点一点被北州府的政令削弱。

这位税官看着风云堂内众多徐氏高层，目光出现了一丝怜悯，他也知道，这些徐氏族人努力奋斗，好不容易将徐氏的地位推向了北州第一豪族，甚至还有了西北豪族之基，假以时日，便会成为影响西北之地的重要力量。

只是，徐氏却没有机会再成长了。

因为，徐氏已经受到了恩主的关注，而自己的恩主是什么人，那可是西北最具权势的大人物，是如今大齐皇帝的心腹：

镇守太监。

他的权柄，哪怕是西北总督、魏王，以及那位手中掌握数万边军精锐的西北边军统帅都得忌惮，这种人物已经盯上了徐氏，这已经说明徐氏已经离死不远了。

真是可惜了。

这等家族，要是成长起来的话，或许还会有几百年的辉煌，就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阳，但此刻，徐氏刚刚升出水平线，便要被重新按入海底深渊了，再也见不到光明。

就在这位税官无限遐想的时候，魏方站了出来，笑呵呵的说道：

“北州府的政令，我徐氏作为大齐臣子，自然是要遵从的，但那战马是我好不容易从草原带出来的，实在是舍不得放弃，所以只能选择交税了。”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掌，将一块百两重的银子塞入了税官手中，说道：

“请收好。

“我徐氏已经完税。”

税官捏了捏手中的银两，立刻愣了，随即便是大怒，觉得魏方是在逗弄他，徐氏有数万匹战马，结果你就给我交百两的税，还告诉我是完税了。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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