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显的黄昏光芒中，破败城墙下生活着一个庞大的聚落。

尽管环境萧条，却掩盖不住生机。

这里是17号游戏世界，黄金树与天体世界。以其独特的美术风格、破败的悲凉感，以及奇幻和旧科幻的结合衍生出的古典趣味而倍受玩家青睐。

这是少有的几个能活到现在的早期游戏世界。破败的世界却引起玩家长久的痴迷，一度让社会学者们思考什么才是更加长久的生存之道。

不过这种永恒的破败风格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作为生活在其中的箱民，其生活质量永远无法达到新的境界。

这里的生活和力量，已经被锁死在一个范围。允许变化与发展，但却有一个限制。

这个限制，是时间。

以两到三代玩家为时间限制，即使世界发展出了恢宏的文明，也会在轮回中进入下一个起点。

用这种机制，保证一代代的玩家不会烦腻，也不会过于脱离世界的内核。

果壳箱已经验证过，哪怕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演化也会趋同。这不利于果壳箱塑造出迥异的游戏世界。

像17号这样的游戏世界，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遗忘。

一开始箱民只是负责表演，以配合世界观。随着时间流逝，绝大多数箱民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来自星空。他们躺在棺木中，意识从这个中世纪奇幻世界出生，成长，再死去。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有魔法，有巨月，有黄金树，也有各种奇异的星外来客的世界。

他们生活其间，也以自己的标准乐在其中。

君川和布伦希尔德进入这个世界。

布伦希尔德说：“这个世界比22号世界更早，或许一些玩家会将22号世界的知识带进这里，并且被箱民传承下去。他们可能是作为故事来传承的。对于觉醒者的统计也在进行，到时候可以去拜访一下。”

觉醒者，是指那些意识到自己身处游戏世界的人。他们大多数不是意识到，而是还记得。有些是进进入这个世界的箱民，还有些通过和玩家交流得知。

布伦希尔德让计算机筛选的，是通过传承而得知真相的觉醒者。

君川点头，他们行走在荒野中，正在寻找那些更加蒙昧的聚落。这样的聚落往往可以将不知道原委的信息更加原汁原味的传承下去。在他们的咒语和歌谣中。

君川问：“果壳箱的计算机无法查看这些信息吗？”

布伦希尔德说：“我问了我的人工智能，它说果壳箱的查阅服务只能查询现在的信息：文字、录音、画像都可以，但如果是在遥远过去通过语言来传承的信息，就无法查看了。以及在这种封闭环境下产生的全新语言，也不会查。”

君川点头：“和我的神识有点像。”

他可以将神识铺开很大，或者在小范围更细致地理解事物，但却难以看到过去或者未来的信息。

君川问：“不能直接搜索记忆里的内容吗？”

“听说那样容易损伤大脑，九百亿人要疯一半。”

君川表示理解：“和搜魂一样。”

以前的搜魂法术也差不多，如果太粗暴，就容易伤及识海。

布伦希尔德和君川走在林间。

她问：“你准备就这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找过去？”

“是啊，你如果有事，可以不用陪我。”君川说。

借助布伦希尔德的力量，果壳箱里相当一部分人工智能都在数据筛查。人的工作主要是查漏补缺。

布伦希尔德问：“不会觉得太无聊吗？这工作可能会持续很久很久。”

“还好，我对时间没那么敏感。”君川说。

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花上几十年，逐渐查探各个游戏世界，面对各种箱民，对于君川来说反倒是一种比较适应的节奏。

君川说：“你真的不用陪我。”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准备花很长时间，那不如先来放松一下吧！”

布伦希尔德如此提议：“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可以野炊。”

说着，她手一招，臂弯就多了一个篮子，里面有各种酒食。

君川笑笑：“我就算了。”

“这么急吗？”

布伦希尔德看向昏黄光芒下的黄金林地，有些不舍。

君川说：“我没接口。”

林间的徐徐微风、泥土的气息，以及餐点的极致味觉享受。这些都是需要脑机接口才能实现的。

君川只有一个vr头盔，倒是可以野炊，只是味道和触觉都是虚无。

布伦希尔德垂着肩膀：“对不起，我忘了。”

“你可以自己吃，我陪你就好。”

“那还是算了。”布伦希尔德说。

她注意到，君川在看她的篮子。

布伦希尔德笑了：“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购买味觉模拟器。虽然无法模拟口感，但嗅觉和味觉都可以模拟。”

“没，我对饮食没什么要求。”君川说，“只是看到你召出这饮食，让我想起个道术。”

“那是什么？”布伦希尔德好奇。

“坐致行厨。”君川缓缓说道。

“那又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君川解释，“口所道，皆自至。”

坐致行厨，算是丹道范畴，不过难度不高，君川也会。

但在果壳箱外面，这门变化之术却失去了效果。

“这个啊。”布伦希尔德没想到君川在意的是这个，“毕竟很方便，对于不追求真实感的玩家来说，这种物品取用方式才是最方便的。毕竟不需要做动画，只要绑定上命令和物品代码，就可以直接拿到手上。”

布伦希尔德手上的篮子凭空消失，又换上一柄长枪。

基本上没什么特效和过渡动画。

布伦希尔德换上长枪，随后闪到君川面前，横枪格挡。

一柄粗犷铁刀纵劈而来，金铁交错，发出翁鸣。

一位头戴皮盔，身穿白毛兵甲的莽汉从林间树丛中窜出，袭击了他们。

不过布伦希尔德的敌对雷达早就锁定了他，只要他敢发动攻击，迎接他的就是这位果壳箱里的bug。

布伦希尔德的长枪荡开莽汉的大刀，一甩枪身，拍在莽汉侧腰，将他拍飞出去。

布伦希尔德还在收着力道，她如果愿意，可以一枪就把这片树林扎成岩浆湖。

不过布伦希尔德还挺喜欢这片风景，而且对面的匪徒也不是游戏npc。

这是个箱民。

莽汉被布伦希尔德抡的恍惚，等他从茫然中清醒，浑身剧痛，浑身骨头仿佛被拍散。

他立刻明白眼前的两人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他放弃抵抗，跪地求饶。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试图让对方忽视自己的凶行。

布伦希尔德思索一下，将手掌覆在匪徒头上。

她手上涌起一阵黑气，蔓延到那匪徒全身。

匪徒惨叫着，整个干瘪下去。

不过没瘪彻底，等布伦希尔德收起手掌，他从一个壮汉，变成了瘦弱的竹竿。

“以后少作恶。”布伦希尔德说，“离开吧。”

匪徒屁滚尿流地跑开，突然失去肌肉让他浑身都有些不利落。

君川侧目，布伦希尔德这手段，可太像魔道了。

布伦希尔德则望着匪徒消失的林间，有些惆怅。

她想起了阿斯迦德的时光，想起她被蒙在鼓里，活在层层谎言中的日子。

布伦希尔德叹息：“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活在一个虚拟世界里。看到他这样，我就会想，我们是否也一样，活在虚幻里而不自知呢。”

君川听到布伦希尔德的感慨，手掌在空气中划拉两下，体会着风在指尖流动的感觉。

“虚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