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自忖必死时,另一个雄魂的声音急切的响起。
我没应声,这件事我不想再提。
谁知肖家老祖却哈哈一笑,引得阴煞众魂都跟着笑了起来。
我被笑得不是滋味,忍不住恼火:“好笑吗?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干!”
肖家老祖忍着笑问:“你以为老子们这一身戾气哪里来的?”
不等我应声,他就笑着摇头:“真是可惜,你这脾性竟没托生在我肖家!”
我愕然无语,听他那意思,杀俘的事情他们貌似也没少干,可干了也就干了,干得这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他们还真是独一份。
但想想也就释然,我自己不也是这个德行?
然而,肖家老祖却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一个让我愕然的问题。
“小鬼子打跑了吗?”
这一次,轮到我沉默了。
我知道,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或许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意志都沉眠在这一方生他养他的山水之间,已然忘了世事变迁。
我明知道,此刻如果实话实说,我很可能承受不起他们的震怒,但我实在不忍继续欺瞒他们,这种负罪感是我从来没有过的。
“小鬼子打跑了,我们的新中国,建国了!在首都举行了大阅兵,检阅陆海空三军,首都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让我没想到的是,雄魂们突然躁动起来,竟然欢呼雀跃。
“真的?”
“怎么去首都?”
“我们也去参加阅兵!”
这一刻的众雄魂,不再凶戾,那激动的模样,就像是一群兴奋、天真的孩子。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我不知道他们当年经历了什么,也无法体会到那一代人,对新中国的向往和对首都的敬仰,去首都,或许这是他们在世时,就未能了却的心愿。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可是,他们却永远也回不到过去,再也无法亲自见证那辉煌的一刻了!
我明知道,此刻如果实话实说,我很可能承受不起他们的震怒,但我实在不忍继续欺瞒他们,这种负罪感是我从来没有过的。
“前辈,我们四九年建国,今年已经是二零一八了,明年就是建国七十周年大庆。”
当苏联红军的坦克开过那座桥的时候,整整一个连的战士,已经全部壮烈牺牲,但桥头的红旗却仍然迎风飘扬,一名战士双手紧握插在黑土地上的旗杆,死都没有倒下!
虽然我说的声音很低,可这句话,还是将它们从最初的兴奋中拉回了现实。
突然间,场中阴风怒吼!
狂暴的阴气犹如火山喷发,直冲夜空,整个广场都被阴风席卷,竟形成了一道粗如山岳的巨大龙卷,风声、吼声、重炮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犹如末日乐章,令人心胆皆寒。
一群老兵的信任,我岂能轻易辜负?
咆哮的阴风龙卷横扫四面八方,跪伏在地的肖家众人瞬间被刮得东倒西歪!
杨树虽强,却也顶不住飓风,弓着腰顶在风里,却被吹得一路滑向黑暗。
而我正处在那火山口上、风眼之中,只觉身体好像干枯的落叶般被凌空刮起,任凭我有着圣境的道行,有着多年魔鬼训练得来的强横体魄,在这一刻,却丝毫派不上用场,整个人被风牵着,飞腾而起。
肖家老祖振臂怒吼,声浪犹如五雷轰顶,震得我头晕目眩。
我心中万念俱灰,当初还以为踏入圣境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曾想却是坐井观天。
当苏联红军的坦克开过那座桥的时候,整整一个连的战士,已经全部壮烈牺牲,但桥头的红旗却仍然迎风飘扬,一名战士双手紧握插在黑土地上的旗杆,死都没有倒下!
就在我自忖必死时,另一个雄魂的声音急切的响起。
“你知道该怎么用!”
“大哥,别伤了他,他和我们一样,也是个战士!”
不知是我阳寿未尽,还是这句话唤醒了肖家老祖残存的理智,牵扯我身体的力量停顿了。
紧接着,我突然摔了下来,手脚并用,才勉强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飓风消散,炮声骤停,夜空之下一片凄冷,只有夜风漫卷着雪花灌进衣领里,冰寒彻骨。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无论是阴煞众魂,还是刚爬起来的肖家悍匪,尽皆鸦雀无声。
突然,一声抽泣自石碑处传来,打破了寂静,又像是一曲悲歌的领唱,哽咽和呜咽在阴煞众魂中蔓延开来,就像会传染一般,迅速波及了大部分雄魂。
夜色阑珊听鬼哭,本应恐怖的场面,却只剩悲凉和伤感。
即便是刚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的我,也生不出任何怒意,只觉唏嘘。
“怎么去首都?”
我知道他并不是针对我,只是离他太近,遭了池鱼之殃。
这一次,轮到我沉默了。
但阴煞就是阴煞,意志尚存,却已经不能再以常理度之,发起疯来,神也拿他们没辙。
一声叹息,自肖家老祖口中传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吗?”
他仰头看向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该怎么用!”
“前辈不用难过,现在的我们,丰衣足食,现在的祖国,国泰民安!”
肖家老祖看向我,我明明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复杂情绪。
我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这不正是你们当初,拼了命,想要换来的吗?”
“那就好,那就好啊!”他也终究也忍不住,声音中透出了哽咽。
我明知道,此刻如果实话实说,我很可能承受不起他们的震怒,但我实在不忍继续欺瞒他们,这种负罪感是我从来没有过的。
“可惜啊,这会儿松花江都上冻了,要不然,真想回去看看呐,看看那座桥还在不在,看看那些留在江边的兄弟们……”
我心里巨震,当年牡丹江曾有一场异常惨烈的守桥之战,为了配合苏联红军机械化部队的大规模进攻,保住中俄交通的命脉,确保牡丹江战役的最后胜利,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抗联先辈们硬是以一个连的兵力,死守江桥十小时,顶住了鬼子三个中队的猛扑!
我明知道,此刻如果实话实说,我很可能承受不起他们的震怒,但我实在不忍继续欺瞒他们,这种负罪感是我从来没有过的。
当苏联红军的坦克开过那座桥的时候,整整一个连的战士,已经全部壮烈牺牲,但桥头的红旗却仍然迎风飘扬,一名战士双手紧握插在黑土地上的旗杆,死都没有倒下!
每一支通过那里的苏军部队,全都无一例外的鸣枪致敬。
那一战役,甚至载入了苏联的史册。
直到香烟燃尽,我和杨树才转身上车,缓缓开出了陵园。
难道我眼前的他们,并非战死在老鸹山顶的那些英雄,而是曾参与守桥之战的壮士?
松花江,到底曾被多少烈士的鲜血染红过?
不知是谁,轻吟浅唱,一首曲调低沉而哀伤的老歌慢慢唱了起来。
开始还只是一两个雄魂在唱,但很快就引起了更多共鸣……
不知是谁,轻吟浅唱,一首曲调低沉而哀伤的老歌慢慢唱了起来。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听着这暗含决绝之意的歌声,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而肖家老祖却凝视着我,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样。
我正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们的时候,肖家老祖又抬起了手。
就在我自忖必死时,另一个雄魂的声音急切的响起。
歌声停住,他很是坚决的说:“我们该走了。”
其他雄魂尽皆肃立,尽管已经逝去不知多少年,但军姿、队形,他们竟没有丝毫生疏,俨然仍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
肖家老祖看了看肖家众人,一个字也没留给他们,反而向我一挥手,三团赤火徐徐向我飘来,我看得清楚,那正是肖建荣点燃的血火祭。
我正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们的时候,肖家老祖又抬起了手。
我连忙接在手里,火焰熄灭,手心里是三颗锈迹斑驳,仿佛鲜血浸染的五角星帽徽。
“你知道该怎么用!”
“这……”我大感意外,以刚才所见,这东西对他们,对肖家似乎都很重要。
能唤醒这样一群阴煞雄魂,这东西绝对堪称玄门重宝,其价值也毋庸置疑。
要知道,阴煞雄魂可不是随处可见的,首先这些战士得是为国捐躯,英勇战死的雄魂,其次要有玄门强者为他们主祭,还得受到无数后人的敬仰和追思,为他们竖起纪念碑,经常由玄门强者来缅怀祭奠,年深日久才能成为阴煞!
由此可知,这血火祭有多么宝贵。
可就算再宝贵,给我又有何用?
这一次,轮到我沉默了。
万一我唤醒了他们,却没有一个能让他们信服的理由,那不要说指挥他们,恐怕我的下场肯定比肖建荣还惨,要不然肖家老祖也不会这么放心的把它丢给我了!
直到香烟燃尽,我和杨树才转身上车,缓缓开出了陵园。
何况这东西落到我手里,肖家在世的人,岂不是要找我拼命?
“不,这么珍贵的东西,晚辈不能要,决不能要!”
然而,并没人理会我的抗议,阴风漫卷,转眼间石碑下已然不见半个人影。
直到香烟燃尽,我和杨树才转身上车,缓缓开出了陵园。
银月初现,雪也停了。
我无奈的看着空荡荡的广场,只得仔细收好帽徽,冲杨树招了招手,让他向肖家人要了几支烟来,逐一点燃,插在了石碑前的花坛里,然后仰头看向石碑。
石碑上铭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抗日烈士纪念碑。”
我在碑前肃立,再次敬以庄严的军礼。
肖家众人,也默默肃立,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泪痕,久久不动。
直到香烟燃尽,我和杨树才转身上车,缓缓开出了陵园。
整个过程,肖家众人并没有阻拦,而我上了车后,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当苏联红军的坦克开过那座桥的时候,整整一个连的战士,已经全部壮烈牺牲,但桥头的红旗却仍然迎风飘扬,一名战士双手紧握插在黑土地上的旗杆,死都没有倒下!
我原本打算借这个机会跟肖家做个交涉,却没想到,交涉未成,这仇反而越结越深了。肖建荣废了,血火祭易主,不知肖家老爷子会作何反应?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刚才肖家人没拦我,可不代表他们甘心让我带走血火祭,只不过他们不敢当着老祖宗的面,违抗他们的意思罢了,这肖家老祖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按道理我该物归原主,但他那句一语双关的交代,却又让我不能这么做。
当苏联红军的坦克开过那座桥的时候,整整一个连的战士,已经全部壮烈牺牲,但桥头的红旗却仍然迎风飘扬,一名战士双手紧握插在黑土地上的旗杆,死都没有倒下!
什么叫:“你知道该怎么用!”
究竟是指我懂得这东西的用法,还是说,我知道什么时候才该动用它?
可就算再宝贵,给我又有何用?
肖建荣擅自动用这玩意儿,引得阴煞现世,给东宁带来了不祥的征兆,肖家老祖应该也知道阴煞现世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一怒之下废了肖建荣,带领众魂匆匆退去。
他现在把这东西交到我手上,既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肖家子孙的惩罚。
他们是肖家的祖宗没错,但他们更是一群老兵。
“你知道该怎么用!”
一群老兵的信任,我岂能轻易辜负?
可这么一来,我就有点闹心了,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肖家,可是绺子里的出身,肖家老爷子有耐性坐下来,听我一五一十的跟他掰扯这些大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