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转得挺快,想理由胡诌呢?凤栖楼都告到府衙去了,指名道姓就是你祝九歌干的蠢事!”
常婉儿语气愈发激动,就差指着祝九歌鼻子骂。
祝九歌忽然就冷静下来,手中蜜饯被捏得变了形状。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宣国的皇帝是女人,当官行商的也是女人......”
“这些东西,谁教你的?”
常婉儿眉头紧拧,十分震惊。
“部......不是谁教的,是我自己这么想的。”祝九歌吞了吞口水,心脏跳动无比迅猛。
本以为母亲会大发雷霆,不成想她却拉开椅子坐在一旁,陷入沉思。
房中久久陷入静谧,祝九歌瞧着跳跃的火光,心中躁动不安。
母亲是气坏了?还是没气了?
祝九歌凑过去小声轻呼,“母亲,你还好吧?”
常婉儿蓦地睁开眼眸,吓得祝九歌连连后退,却又不敢出气。
“母亲若是生气,将我打一顿就解气了。”
反正这个地方的人,动辄就要打骂,对她这种皮糙肉厚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简单的解决办法。
“打你有用吗?”常婉儿瞪了她一眼。
祝九歌撇撇嘴,是没用,但能解气。
只听常婉儿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不愧是我亲自生的!”
祝九歌缩着脖子,自然认为母亲这是在通过讥笑自个儿,来嘲讽她不听话。
隔山打牛罢了。
突然,常婉儿抬起头来,表情十分认真,“你说的是有道理,在未来有可能会实现,但现在,属于无稽之谈。”
祝九歌听后,既欣喜又忧愁。
喜的是母亲没有否定她的建议,忧的是无稽之谈四个字。
“有何不可?”
祝九歌自打出生,部落里就是女人当家做主,她也自然而然成为部落继承人,在她看来,一切天经地义。
“说来简单,要颠覆现有认知,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就比如你现在觉得男人在你面前屈膝示弱是合理的,可你反过来思考,你愿不愿意向男人下跪示弱?”
“当然不愿意!”
祝九歌想也没想,随心而答。
瞧着母亲点头的模样,祝九歌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类似地,宣国的男人肯定觉得服从女人是不合理的。
“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简单,可要想改变千千万万人,须得根据实际情形,经过漫长岁月的发展才能改变。”
漫长岁月,听起来是很遥远的事情,可祝九歌偏偏不喜欢展望未来,只想着当下。
“不过九歌,你的想法虽偏颇了些,但还是不错的,只是做法过激了些。”常婉儿中肯地评价了一番。
祝九歌心中突然变得复杂迷惑,“那我该如何做?”
“一句话,管好你自己。”
“?”
祝九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母亲这又是什么意思。
“力量太小无法改变大局,那就从自身做起,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若是别人觉得好,也就纷纷效仿。”
啪。
祝九歌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断开,重新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想通后,祝九歌展颜,眼中噙满水灵灵的光芒,“母亲,我懂了,一会就去向父亲道歉,以后绝不到凤栖楼撒野。”
“孺子可教也。”
常婉儿挑眉一笑,饮了口茶,起身就要出门去。
祝九歌跟上前两步,慌忙叫住她,“母亲。”
“还有何事?”
祝九歌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开口问道:“母亲是否已经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常婉儿蓦地停住脚步,怔在原地。
一阵风拂过,将母女二人长发吹乱,祝九歌站在身后等待答案,终究只是得到一个离去的背影。
得了母亲疏导,祝九歌心情舒畅地去找父亲道歉,敲了书房门才发现二哥也在,眯起眼睛向她招手,“九歌,进来。”
“不用了二哥,我待会儿再......”
“进来吧。”
祝尚清的声音浑厚有力,颇具威严。
祝九歌挺直了胸膛进门,发现自己还不到二哥肩膀,便气馁下来,满脸不悦。
祝尚清瞧见她的模样,亦是不悦地摆了摆手,“二君,你先出去吧。”
“是,爹。”
这一回,祝九歌也没抓住二哥在场壮胆,方才心惊胆战地面对母亲,现在又得单枪匹马应对暴躁老父亲。
祝尚清放下奏折,抬头望着她,“有什么要说的?”
“爹爹,孩儿是来向您道歉的。”
祝九歌忽地弯下身去,低着头大口吸气。
“道歉?你是吃定为父应了你的条件,可你如今被人告到衙门,这事如何收场?”
祝九歌眼珠子转了几下,突然抬起头来,“爹爹为何不生气?”
此前爹爹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棍子打断了换一根接着打,现在居然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生气有用?”祝尚清皱眉反问。
祝九歌:“......”
和母亲的“打你有用?”居然有了异曲同工之妙,不愧是夫妻。
“放心吧,事情已经妥善处理,凤栖楼不会再追究。”
祝九歌抿嘴偷笑,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我都听你母亲说了,既然你有心悔改,为父便不再多说,明日先生就要到府上,你跟着两位姐姐好好学,就算是让为父省心了。”
“多谢爹爹!”
祝九歌蓦地心生一计,笑问道:“爹爹,若是教书先生水平不够或是与我们姐妹合不来,是否可以另换一位老师?”
祝尚清轻蔑一笑,“马进是位进士,教你们几个绰绰有余。只要你不调皮捣乱,哪里有合不来一说?”
祝九歌被回得哑口无言,爹爹真是轻轻松松压在她的脊梁上。
“回去吧,若是让为父知晓你故意刁难马先生,定饶不了你!”祝尚清垂眸继续忙碌,无情将她驱逐。
“是,爹爹。”
祝九歌瑟缩着脖子,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羞得见人。
垂着脑袋出了书房,一股脑往前走。
砰。
嘶~
感觉脑花在头中晃荡了一圈,忽地被一阵温暖覆盖,头皮被轻柔按摩着。
“九歌,没事吧?”
二哥嗓音介于清朗与沙哑之间,又铿锵有力,极有辨识度。
祝九歌龇牙咧嘴,眼中噙满委屈的泪花,“二哥你这胸膛跟块铁一样,硬邦邦的。”
“哪有你的头硬,妓院都敢去。”
祝九歌拧起秀眉,怏怏地盯着二哥瞧,“二哥,你在讥讽我吗?”
“哈哈,岂敢,岂敢。”祝二君开怀大笑,手上揉搓动作不停,一边领着她往东院送。
“小丫头,胆儿挺肥,你二哥我都不敢去凤栖楼......”
“二哥,别念了!”
“哈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