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野将烤好的红薯夹了出来,祝九歌伸手就要去够,被一声喝止,“小心烫。”
祝九歌赶紧收回手,眼巴巴盯着红薯,垂涎欲滴。
萧野清润的叮嘱萦绕在耳畔,“虽是入了秋,京都却如同冬日一般阴冷,下次出门前,记得多穿些。”
“唔,好。”祝九歌头也不抬地敷衍着。
“吃吧,小心烫着手。”
得了准许,祝九歌眼里蓦地放着光,刚扒开一块红薯皮,就听见门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扣扣扣。
“公子,周王殿下来了。”
是去清风堂拿药的男子,也是刚才在街上将她捡来的侍卫。
祝九歌眨巴着眼睛看着萧野,心里有些惊慌,生怕被赶出去,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二公子,红薯淋了雨就不好吃了。”
祝九歌盯着红薯,可怜巴巴。
她心中很是郁闷,这个周王殿下为何非要在大雨天出门,同他的乳母管嬷嬷一样,扫兴!
萧野挑眉望了她一眼,突然明白过来,眼里染上笑意,继而回了外面的话,“请殿下进来吧。”
“是,公子。”
外面得了令,便匆匆离开。
祝九歌心情跌到谷底,心中长叹着气,准备起身出门受风雨摧残。
“那二公子,我就先不打扰了。”说完顺手将剥了皮的红薯捂进怀里。
屁股刚离座,就被萧野叫住,“大雨磅礴,九歌要去哪里?”
祝九歌撇过头没说话,脑中努力思考该如何回答。
又听他问,“可是生气了?”
奇怪的是,祝九歌本来只有失落的情绪,被他这么一问,胸中陡然生了许多恼怒。
“我才没有生气。”她低声嘟囔着,更加郁闷。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踏足有力,起落干脆,绝不是普通人的步伐。
现在走也来不及了,祝九歌快速扫了一眼房中布置,萧野领了意,抬手指了指床的位置。
祝九歌颔首,起身径直越过床沿,步子一顿,扭头躲进床后逼仄的空间里。
噗嗤。
后方传来萧野的笑声,祝九歌两耳不闻,缩在狭长的空间里啃着红薯。
“何事如此高兴?”
紧接着便听见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祝九歌心头一震,差点噎死自己。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夜里那声“明月”至今言犹在耳,原来周王就是长孙明月口中的六皇叔?
原来如此,她瞬间将所有事情串了个遍,心中认定凤栖楼那件事就是周王告的密,今日他的乳母又在府上故意刁难自己。
果真是,物以类聚。
“殿下请坐。”
萧野嘴上满是礼节,却是没了笑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说。
长孙寒瞧着炉边的红薯皮,剑眉微拧,“刚才有人来过?”
“是。”萧野并无心隐瞒。
忽地,长孙寒抬眸望向萧野,眉目英朗,眸色幽深,令人难以揣摩。
“椅子上还有余温,想必人刚走,可本王方才来的路上,并未碰见任何人出这宅子。”
风声响彻。
祝九歌只觉后脊背一凉,只求萧二公子能够应付过去,不然她有得苦头吃了。
似乎听见她的心声,萧野浅笑一声移开话题,“殿下冒雨前来,有何要事?”
长孙寒眸色微变,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气氛瞬间变得十分压抑,窗外吹来一阵风,烛火疯狂摇曳,映衬冷峻面庞晦暗不明。
祝九歌艰难咽下最后一口红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动静,心脏抵着膝盖疯狂跳动,只剩窗外的风雨声呼啸。
渐渐地,祝九歌听着雨声半阖着眼,睡意渐浓。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周王的声音再次将她唤醒,口水提溜掉在手臂上,转瞬冰凉。
“本王来送捷报。”
长孙寒说完,开始整理广袖,细细抚摸袖口精致刺绣,余光不时瞥向床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
萧野情绪不高,还是回了一声,“多谢殿下。”
祝九歌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关心送的是谁的捷报,只期盼周王赶紧离开。
她的腿麻了,动不了。
终于,长孙寒起身往门外走去,蓦地停下脚步,沉声道:“容君,雨快停了,早些回府。”
萧野抬眸,想回应些什么,只见黑色衣袂从门口消失,挺拔的背影冰冷而决然。
“啊,嘶~”
祝九歌猛地站起身来,仿佛千万只虫蚁从脚底飞速往腿上爬过,刺痛感令她顿时失了重,刚挪动几步便斜着身子倒在床上。
刺啦。
白色帷幔断落将祝九歌掩盖,她拧起眉头无处说苦,现在不光腿麻,后脊椎都快裂开了。
挣扎间,帷幔缓缓消失,祝九歌坐起身,一脸狼狈模样瞬间撞见那双似鹿一般清澈的眼里。
祝九歌脸色由苍白,渐渐染上红晕,继而,两边耳根子无比滚烫。
“来。”
萧野勾唇,干净无血丝的眸子盛满星光。
祝九歌盯着他伸出的手出神,手臂比女人还要白皙,血管清晰可见,手指修长指甲圆润饱满,掌心纹路却无比紊乱。
“九歌?”萧野微微拧眉,笑意犹在。
“抱歉,我一时没站稳。”
祝九歌尴尬地站起身,灵动地侧身避开萧野伸来的手,指了指他怀里的帷幔,“这个,我重新......”
萧野怔怔收回右手,继而将腿上帷幔扔到床上,“不必了,去火边坐吧,小心凉气入体。”
祝九歌抿了抿嘴,听话地扶着腰一瘸一拐往火炉边走去,已经打算好改日买了新的给他。
“咦?”
炉子上居然放着一堆烤好的红薯,深色红薯皮往里凹陷,互相挨着似乎在向她招手。
祝九歌惊讶地抬头,极力忍着欢欣雀跃的心情。
“都是你的。”
萧野抬了抬下巴,将手中剥了一半的红薯递了过去,祝九歌有些犹豫,“你吃吧。”
“我不喜甜食。”
祝九歌被说服,满意地接过红薯,温热与冰凉在她指尖同时滑过,祝九歌蹙眉。
他的手,好凉。
“怎么了?”萧野发觉她的异常。
祝九歌撇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往炉中加了几块银丝炭,萧野瞧见了,手指颤抖着往掌心拢住,蓦地勾起一抹笑。
“九歌如此聪慧,若是用心学习,定能出类拔萃。”
“我才不喜欢学习,除非是你教我。”
祝九歌嘴里嚼着红薯,并不想再被人劝学,于是随便编了句话堵他。
她心中笃定,宣国制度森严阶级分明,萧野绝对不会屈尊降贵到祝府做个教书先生。
果真。
萧野眉目微挑,垂眸继续剥着红薯,不再谈学习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