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突然停下,祝九歌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密布凉风四起。
又要下雨了。
京都的雨天真多,衬得人心情更加低沉。
于祝九歌而言,祝府就是一个规矩颇多的囚笼,她需要出去透透气。
这一次,她光明正大地踏出大门,没有人阻拦。
可是出了府,祝九歌才反应过来,身上没有带银两,她不能借酒消愁,只能在街上闲逛。
“逛街也行吧,总比折回去好。”
她喃喃着,一脚踢开脚下石子,咕噜咕噜滚落前方。
啪嗒,啪嗒。
冰冰凉凉的东西砸在她头顶,祝九歌眉头拧起,心叫不好。
居然这时候下雨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雨要下大了,快走快走。”
“看架势是场大暴雨。”
大雨将至,摊贩们纷纷收摊回家,路上行人匆匆,唯一祝酒歌一人,在人群中毫无方向,像个走丢的孩子。
慌乱中,祝九歌被撞了好几下肩膀,从初时的微疼到最后的麻木,待她回过神,狂风暴雨彻底席卷整个京都。
耳边全是焦灼的催促声和道歉声,祝九歌静静地望着他们逃走,心无波澜。
忽地,身边驻足一位高大男子,他撑着伞,恭敬有礼。
“九小姐。”
暴雨哗啦啦打在伞面上,彻底打乱祝九歌的思绪,她抬眸望去,眼前之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
“是的,九小姐请。”
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疏远,祝九歌也不奇怪,跟着他穿过街道,走进对面宅子。
宅子不大,却种满了花草树木,且主人用心照料得极好,令人赏心悦目。
祝九歌深深嗅了一口,是泥土芬芳的味道。
不知不觉,心情好了许多。
祝九歌走到屋檐下,停在一扇紧闭的雕花门前,男人上前扣了三声,朝里头通报,“公子,九小姐到了。”
“请进。”温润如春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男子打开门,对着祝九歌微微点头,“九小姐,请进。”
“多谢。”
祝九歌颔首道谢,谢他的及时出现。随即越过男子身边,径直踏进房中。
嘎吱。
门从外被合上,屋中亦是烧了炭火,四周流淌着温暖的气息。
祝九歌定睛望去,萧野着一袭白袍,衣摆懒懒地搭在轮子边缘,面容清俊如谪仙一般脱俗,嘴角带笑地瞧着她。
“又见面了,九小姐。”
他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潺潺流淌过心尖,是祝九歌从未听过的语调,太过温和,就像冬日里的一把火。
“萧二公子,真巧。”她亦是勾起唇角。
噼啪,星火四起。
萧野忽地笑开,宽大的手掌朝向祝九歌,手指并拢招呼,“过来坐。”
他对面放着一张椅子,似乎是预料到有人到来,特意备好似的。
祝九歌提着裙摆正准备坐下,忽地扭头四处打量,神色严峻。
“怎么了?”萧野疑惑。
看见身后的窗户半开,祝九歌暗自松了口气,回头迎面撞上萧野惊奇的眼神。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像小鹿似的,目正纯清,干净漂亮。
“昨夜我将窗户关得严实,差些在梦中醒不过来,所以,现在一看见火炉,有些紧张。”祝九歌无奈说出自己做的傻事,尴尬得红了耳根。
萧野眉梢微挑,嘴角上扬,“不用紧张,我在这呢,就算是死,也有我陪着不是。”
祝九歌挠挠头,怎么想都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但以她现在的理解能力,也只能判定,萧野对她是友好的。
“多谢萧二公子……的侍卫,不然我这会儿,就是只落汤鸡了。”祝九歌说话间,目光怔怔盯着萧野身下的轮椅。
时至今日,她依旧渴望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轮椅。
萧野眯起眼,嘴角下拉故作不悦,“居然不是感谢本公子,哎......”
“肯定是感谢二公子的。”
不知为何,他越是这样,祝九歌越是觉得开心。
“这样啊......九小姐暂且在屋中取暖,待雨小些了再回。”
“那就先谢过萧二公子了。”祝九歌颔首,只要不回祝府,去哪里都行。
萧野眸中渐渐噙着碎光,伸长手臂指着祝九歌身后,“我瞧着你脸有些红肿,那是消肿的药膏。”
祝九歌扭过头去,后方桌上放着一盒药膏。
祝九歌打开精致的盒子,里面是黄色粘稠液体,用手指挖出一些,往脸上抹去,顿时疼得她心尖一颤。
母亲可是真的生气了,下了狠手。
萧野瞧着她抹匀了,才垂下眸子,衣摆被卷入轮子底下,他丝毫没有察觉。
“我叫你九歌可好?”
祝九歌无所谓地点头,对她来说,叫什么都是一样的,她在意的,是一旁箩筐中的红薯。
萧野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将红薯放进炉中烤,祝九歌嘴角上扬,就差笑出声来。
“九歌今年十二岁,真是大好金钗之年。”萧野突然感叹着,脸上闪烁着耀眼火光
“是的。”
祝九歌点点头,冰凉的身子也逐渐缓和放松,悲伤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逼着学习,一点也不快乐,如果再长大些就好了。”
萧野目光流转,温柔至极,“嗯,九歌说过不爱学习,爱吃喝玩乐。”
“马先生上课极为枯燥,宫里的管嬷嬷不喜欢我,我明明对她很有礼貌的......反正,我与宣国不合。”
她喜欢在日出之时攀到山顶迎接红日,喜欢部落围着篝火狂欢的热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自从穿越到奇怪的宣国,到了京都被冤枉成杀人犯女同伙,被家法伺候被禁足,还要学劳什子知识和礼仪。
萧野食指微抬,继而捻着袖口,指腹缓缓摩擦着绸缎,略微惊讶。
“管嬷嬷?”
“二公子认识?”
“当然,管嬷嬷带过众多皇子公主,名声很高。”
“难怪母亲去请了好几次,名声高又如何,繁文缛节最是虚伪。”
祝九歌想到管嬷嬷横眉竖眼的模样就瘆得慌,反正打死她也不可能再去学劳什子礼仪。
萧野默默听着,一边翻着红薯一边点头应和,眼中笑意更甚。
“她说的我也照做了,虽然差些意思,但她居然到母亲面前添油加醋......”
祝九歌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继而眼巴巴地瞧着诱人的红薯,眼睛亮如繁星。
“红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