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进苏醒,长孙明月指着他鼻子骂道:“好你个马进,伤风败俗,本公主现在就去禀告父皇,叫他砍了你的头。”
“等等。”
冷万忽地上前阻止,且恭敬道:“公主请稍等,京府尹可是认定了祝家姐妹就是杀害章副都统夫人的凶手,此事还需查明。”
祝九歌点头附和,“是啊,公主,既然马先生醒来,不如问一问是谁杀的人!”
忽地,祝九歌看向门口瘫坐的马进,只见马进颓废模样瞬间变得恐慌。
话音刚落,京府尹正欲开口,却被长孙明月打断,“好,马进,你如实招来,是不是你杀的人?”
“公主,不可如此武断。”京府尹蹙眉,急忙凑上前去。
祝九歌蓦地冷笑一声,不轻不响正正好落入京府尹耳中。
不出她所料,马进果然支支吾吾,磕磕巴巴,“这,这......咳咳。”
见他脸色铁青,眼神不安地瞟向某个方向,祝九歌眉目舒展,朗声道:“公主,大人,马先生应当是烧炭自杀未遂,伤了身体,冷大夫医者仁心,不如去瞧一瞧马先生如何了。”
“多谢祝九小姐夸赞,在下义不容辞。”冷万似乎很是配合她。
京府尹再不情愿,碍于长孙明月的面子,也只能点头应允。
冷万走上石梯,屈身蹲在马进身前,祝九歌瞧不见他做了什么,只见那几个官差黑着脸离开。
片刻后,马进便不再咳嗽,脸色却依旧难看得紧。冷万起身后,只听扑通一声,祝九歌抬眼望去,马进正对着屋中床笫位置磕头,一下一下不禁令人皱眉。
京府尹不明所以,语气焦急询问,“马进这是怎么了?”
“无碍,马先生一介读书人,懂得气节,只是暂时被美色迷了心智,回头是岸。”冷万摆摆手,仿佛一名修行颇深的佛者。
随即又看向祝九歌,微微颔首,朝她投来“尽管放心”的目光,随后立于长孙明月身边不再多言。
祝九歌疑惑片刻后,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因为马进低着血淋淋的额头跪在京府尹面前,“大人,阿朵是我杀的,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
阿朵?叫得如此亲密,想来二人已经是老相识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潺潺溪水,仿佛那日祝九歌初见他时一身青衫,双手交握在前彬彬有礼。
除了马进,祝九歌特意留意京府尹的表情,果不其然,当马进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后,京府尹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攥得更紧,嘴角微微抽搐,故作淡定再度质问,“马进,你可想清楚了?”
“想好了。”马进长舒一口气,闭眼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祝九歌不懂得宣国人的情情爱爱,她现在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瞧这昏暗的天色,怕是又要下一场暴雨。
“既然都承认了,京府尹,还不快抓走!本公主累了,就不陪你们玩了,”长孙明月勾勾手指,眉眼生动,“祝九歌,走,陪本公主喝酒去。”
京府尹脸色极为难看,高吼一声,“来人,将马进带走!”
祝九歌一行人走在前头,余光不时瞥向身后的京府尹和马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马进看到她给的信时,什么也没说就离开祝府。
她随意的一句捉弄,竟是将马进的私事摆到明面上来了。
“爹爹并没有挽留马先生,应该是发现了他品行不端。九歌,对不起,那日我不该那么说你。”
“没关系,都过去了。”祝九歌摆了摆手,丝毫不放在心上,倒是五姐愁苦着脸,很是对不起她的模样。
“九歌,你给马先生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他好像不敢看你。”
祝九歌听了五姐的话,扭头瞧了眼马进,受人尊敬的进士如今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还没回答,倒是让长孙明月听了去,“什么信?”
“公主听错了。”祝九歌敷衍两句,拉着五姐往篱笆院外疾步离开,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长孙明月撇嘴,横了她两眼,提着裙摆埋头往前走。
祝九歌小步挪到冷万身旁,细声表达感谢,“多亏冷大夫出现得及时。”
“在下正巧路过。”
“对了冷大夫,你的伤......”
“无碍了,谢九小姐挂念。”
冷万身上衣衫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祝九歌不忍多吸了两口,果然是沁人心脾。
最后,她自然是不能应了长孙明月的邀请,趁长孙明月不注意,抄小道回了祝府。府外砸落豆大雨滴,祝九歌疾步跑向书房,想问爹爹一些事情,却发现书房黑黢黢一片,并无人迹。
忽地,身后传来二哥的声音,略带惊讶。
“九歌?你来找父亲?”
祝九歌回头,二哥正捻着袖口往北院走,她抿嘴笑着应声,“二哥,爹爹他不在,我晚些再来。”
“父亲在宫里,大哥也在,二哥我也正要去一趟宫中,九妹妹,同二哥一起?”
祝九歌无奈抿嘴,“二哥别取笑我了,我又不是那等粗鲁野蛮之人。”
“是吗?”
“自然。”祝九歌狠狠点头。
突然,祝二君挑眉笑问,“那日灯会,你威胁那猜灯谜的柳承欢,害得他做了好几日噩梦,可有此事?”
柳承欢?
祝九歌脑海里突然出现那群张牙舞爪如恶魔一般的文人,是有一个人,文质彬彬地站在那里,文弱不堪一击。
“二哥怎会知晓此事?”祝九歌不悦反问道。
到底又是谁在二哥面前嚼舌根,若是让她发现了,一定撕烂他的嘴。
“小丫头,父亲没与你说吗,柳承欢就是你们的新先生......”
“什么?”祝九歌面色瞬变。
“不过,人一听祝府有位祝九小姐,二话不说拒绝了父亲邀请。”
祝九歌愣住片刻,蓦地展颜舒眉。
“太好了!”
听了这话,祝九歌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哼唱着小曲屁颠屁颠回了东院。
既然柳承欢自己拒绝了,那文青风就还有机会进祝府与五姐相见,真是天助我也。
回到东院,并不见春眠,祝九歌干脆躺在罗汉床上欣赏雨打芭蕉,脑海里思绪万千。
她不傻,不论是冷万、长孙明月,还是京府尹,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到如此偏僻的地方,而京府尹口中报案之人,也始终不见踪影。
京府尹此举,仿佛是算准了,并冲着她们姐妹而来,自己到底与他有何恩怨?从第一次见面就不给好脸色。
最令她疑惑的,是长孙明月居然心甘情愿被冷万利用,这背后,倒是是谁在操控?
想着想着,祝九歌眼皮子开始打架,哗哗的雨声围绕耳畔,将繁杂的心绪抚平。
睡梦中,忽地被一声惊叫唤醒。
“小姐?你回来了!”
祝九歌懒懒掀起眼皮,是春眠那张万年都皱着眉头的苦瓜脸。
“嗯。”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凉意瞬间袭向后背。
“花落方才慌慌张张跑进府中,淋得像个落汤鸡,满口胡言乱语,说是小姐杀人了,吓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