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歌本想着回家去找父亲，让他出面劝说萧将军，可父亲一口回绝，与萧野说辞无二。

气馁之下，祝九歌拎着压岁钱往潭心湖去，夜晚湖边灯火阑珊，游客们泛舟湖上，听曲饮酒，悠哉悠哉。

寻了个安静地方，一边饮酒，一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完全无视四方投来的撩拨目光。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既生得肤如凝脂，貌美如花。”

“哪里哪里，让我也瞧一瞧。”

“果真漂亮，浑身透着一股子忧郁味，美妙，真是美妙。”

“等等，我怎么瞧着眼熟。”

忽闻岸上呼唤，祝九歌抬头，耳边男声惊讶中带着恐惧，急忙拉着众人离开。

“祝九歌，是祝九歌。”

“怎么是她？快走快走。”

祝九歌侧目望去，绯红灯笼下，几人逃窜的背影十分狼狈，她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广陵侯府的小侯爷。

心中不禁冷笑，难怪见着她跟见了鬼似地。

长孙明月上了船，气喘吁吁抱怨：“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本公主来？这样也好，与其和梁君面对面交谈，还不如与你斗嘴呢。”

“喝。”

祝九歌斟满酒挪到她跟前。

长孙明月摆了摆手拒绝，神态有些反常，“喝酒容易失态，还是不喝了。”

“真是难得。”

祝九歌轻笑一声，不做深究。

“萧将军出征之事，公主可有耳闻？”

“当然，那是本公主的亲舅舅……你不也在他军营里，怎么倒问起本公主来了？”

“自然有不知道的事才问公主。”

“本公主凭什么告诉你？”

“条件随你提。”

祝九歌十分坦率，也坚定了要打探清楚的决心。

“好，你说吧，本公主回去帮你打听打听。”

祝九歌将心中疑惑坦白，长孙明月却哈哈大笑，笑她愚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不是蠢是什么？”

祝九歌一头雾水，依旧郁结。

“本公主问你，萧家是不是有意与祝府联姻？”

祝九歌点头。

“联姻之后，对谁最有利？”

“太子。”

萧家是太子一党，这个祝九歌早就知道。

“那日我去母后宫里偷听到的，是母后不允许承冬舅舅带你上战场。”

长孙明月猫着腰说得谨慎，祝九歌心口一紧，原来是皇后！

“怕我死在战场，没人与萧府联姻？”祝九歌道出疑惑，蹙眉。

“你死了倒是不打紧，就怕你死不了，还带着战功凯旋，这才是母后最害怕的。”

“我迟早与萧野成亲，皇后有什么好害怕的？”祝九歌撇嘴。

“我小舅舅身体羸弱，说不好那天就没了，祝大人本就无意与萧家联姻，若是你立了功身份一升再升，到时候定瞧不上小舅舅……”

“不可能，我只喜欢他一个！”

“你喜欢，祝大人可不喜欢。”长孙明月傲娇地抬起下巴，不由得她反驳。

“祝家这些年大受父皇恩宠，之前母后就有意让太子哥哥娶你，但父皇不允，母后只得另想办法，从萧家着手。”

祝九歌眉头越发拧起，怎么牵扯到宫中事来了，难怪萧将军表示牵扯太多，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你母后生气？”

“本公主有什么好怕的，这天下是父皇的。”

“太子是你亲哥哥，你不希望他登上皇位吗？”

“我与太子哥哥从小就不亲近，他嫌我聒噪不学无术，我嫌他咬文嚼字城府太深。”

祝九歌举杯，“多谢公主慷慨解答。”

从长孙明月提供的消息里，她听出两点来，一是父亲不喜欢萧野，二是皇上与皇后意见不合。

她的心里从来没有看低过萧野，而驰骋沙场的理想，也不曾断过。可二者相撞，却是这般结局。

祝九歌开始犹豫，头疼欲裂，干脆躺在船板上凝视夜空。

“在想什么呢？”

长孙明月熟稔地躺在她身边，目光灼灼。

“我在想，你们宣国人，心思复杂，令人讨厌。”

“没错，本公主也讨厌，成日里争来斗去。”

“你也是宣国人。”

祝九歌“好心”提醒。

“宣国也有不算计的人。”

“比如呢？”

“李示洪。”

祝九歌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不免有些好奇。

“他是谁？”

长孙明月突然坐起身来，搅动手指一副娇羞姿态，“你见过的。”

祝九歌微微蹙眉，脑海里并没有这个人的记忆。

——

回到东院，母亲在屋子里坐着烤火，见她进屋，指了指身边的板凳，示意她坐过去。

“喝酒了？”

常婉儿打量她两眼，祝九歌鼻尖两颊红彤彤的，像极了刚成熟的桃子，很是可爱。

“喝了两杯。”

“因为出征之事？”

祝九歌顿住，母亲轻而易举看透她的心思。

“母亲，孩儿困惑。”

“皇后？”

“嗯，她让萧将军不许带孩儿出征。”

“预料之中，并不奇怪。”

祝九歌猛地抬头，“母亲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也和她吵了好几次，真是油盐不进，一心盯着龙椅，迟早走火入魔。”

祝九歌再度震惊，没想到母亲居然早就在背后帮她说了很多话，而这些，她统统不知情。

母亲突然不屑一笑，“也罢，萧承冬要出征就随他去，你也才十三，咱们有的是机会，不一定非要跟着他才有前途。”

“母亲的意思是……”

母亲神秘一笑，眉眼间尽是风情，她说：“早就寻好了下一任，不过你得等些时间，跟着他，你不想打仗都难。”

“真的吗？”

祝九歌摩拳擦掌，已经开始期待。

“当然！”

“母亲说的是哪位英雄？”

“这位英雄目前不在京都。”

“孩儿可以去找他。”

“你找不到。”

“他是神仙，会遁地？”

“差不多吧，要得他点头收你为徒，光会拳脚功夫还不行，肚子里得有点墨水。”

“……”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她看书学习。

“母亲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等那位师父回京。”

得了她的话，常婉儿自然高兴，拍了拍手起身，轻悠悠踱步到门口，身姿绰约。

“初十，教书先生进府。”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祝九歌一夜无眠。

绕了一大圈，还是要学习劳什子之乎者也，烦躁，甚是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