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天,府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可惜的是祝九歌不在场,待她回府才发现祝家已经闹翻天。
侯爷夫人带着媒婆上门提亲,祝尚清才知道二夫人背地里收了广陵侯府的聘礼。
二夫人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铁了心要同广陵侯府结这门亲事,为此和祝尚清顶嘴,反被打了一巴掌,关在北院闭门思过。
吃了闭门羹,见娶祝六歌无望,那侯爷夫人直接告到御前去了,祝尚清进宫面圣,挨了好一顿批评。
“小姐,你还是在院里好好待着吧,老爷正在气头上,见不得任何人。”
春眠将她困在房中,叮叮咚咚敲打着核桃,一个劲地往她嘴里喂。
“不撞南墙不回头,二夫人此举,就是把六姐往火坑里推,偏偏六姐还挺乐意。”
“可不是嘛,昨儿奴婢亲耳听见侯爷夫人说的,新进门的那位快要不行了。”
“小侯爷克妻!”
“小姐别乱说话,叫人听了去可不好。”
“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侯爷不是个省油的灯,前几日我还在潭心湖碰见他了。”
“那毛贼可有非礼小姐?”春眠突然紧张起来。
祝九歌摆了摆手,骄傲道:“他一见着我,吓得屁滚尿流,扭头就逃了。”
“小姐好样的。”
春眠不禁竖起大拇指。
“说到底,这门亲事到底退了还是没退?”
“退不得了,二夫人收了聘礼已是默许,这广陵侯爷虽不是皇室血统,祖上却也是风光过的,怎么也不能丢了面子。”
“败坏祖宗香火的东西,还有什么面子可丢,迟早要遭报应!”祝九歌没忍住破口大骂起来。
“老爷已经接了圣旨,险些气晕过去,幸好有夫人疏导…这二夫人真是的,胡闹!”
“我倒是挺想看这出戏的。”
祝九歌捻着核桃仁,慢慢抚摸着,若有趣味。
“奴婢不想看,奴婢只想着小姐以后能平安健康,以后嫁个好相公,好好过一辈子。”
“我可不一定能待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她不敢想,或许某一天睁眼醒来,她已经回到部落。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哈哈哈哈。”
祝九歌嬉笑着,抬头瞧着窗外,枯叶黄落,一片凄凉之色,却莫名地有种美妙,她没去过大漠,却听三哥描述过。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眼望不到尽头,海市蜃楼与漫天风沙交织。
很美,很美。
最近来的捷报就是自大漠而来,周王足智多谋,独自带领二十人深入敌营,趁敌人夜里不备,烧粮仓转移视线,反取敌军首级,大捷。
“春眠,总有一天,我会去大漠瞧一瞧。”
“大漠有什么好的,干燥少水,苦寒之地。”
“三哥就很喜欢,三哥喜欢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三哥说它好,它就是好!
——
翌日初十
新先生到来的日子
祝九歌早早起床洗漱,换了件纯白色衣裙搭配氅衣,拿着萧野送她的新年礼物往书房走去。
这一次,心里的抵触消减不少,毕竟,这是她亲口应允的—萧野的新年愿望。
书房里陈设依旧,五姐比她来得还要早一些,正襟危坐仪态端庄,祝九歌感叹,五姐才是真的大家闺秀吧。
“九歌,你来了。”
“五姐,对不起啊,还是没能请来青风先生。”
想到此事,祝九歌心里有愧。
“不碍事,这样也挺好的,春闱就要开始,当教书先生怕是耽误了他。”
祝九歌往窗边的座位看过去,空落落的,六姐不在。
五姐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六妹在祠堂跪着呢,记住千万别在爹爹面前提起此事。”
祝九歌做了个噤声动作,眉眼调皮。
五姐突然神色古怪,一个劲眨眼,“咳咳。”
祝九歌还未反应过来,爹爹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
“不错,今日迎接新先生没有迟到,值得表扬。”
主要指的就是祝九歌本人。
祝九歌随着五姐起身站立,抬手行礼时发现爹爹身边的青衫先生。
“爹爹……二公子!”
萧野微微颔首,纵有万千风情,也融进他眉眼笑意间。
祝九歌觉得自己在做梦,三两次才确认是真的,如果不是爹爹和五姐在场,她定要冲上去的。
“既然答应下来,就不要让为父失望。”祝尚清言语简洁,再度面向萧野,语气稍稍温和了些,但也无太多热情。
“小女顽劣,还要麻烦二公子多多包容。”
“祝大人放心。”
萧野始终保持温雅,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爹爹走后,祝九歌再也克制不住,走到他面前,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好似做梦一般。”
“想给你个惊喜。”
碍于五姐在场,祝九歌没有拉他的衣服,萧野也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眸子里的温情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你若是累了,直接停课就是,我和五姐不会介意的。”
祝九歌最担心得还是他的身体,冬天还没过去,他的旧疾依旧磨人。
“好。”
萧野应得干脆,有时候他很虚弱,有时候却很爽朗。
或许是因为先生叫萧野,祝九歌听课极为认真,只是偶尔被他的声音带入,不免怔怔出神。
他握着课本,时而看书,时而抬头瞧她有没有认真听课,祝九歌嘴角溢出的笑意能装满一整个屋子。
“九小姐可知孔夫子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为何意?”
嗬,她被点名了。
祝九歌想也不想回答道:“孔夫子是谁?小人难养是不错,可女子怎么就难养了呢,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此话一出,祝九歌听见隔壁倒吸一口凉气。
萧野却习惯了,只是摇了摇头否定她的话,继而耐心解释道:“不可以表面之思揣测夫子之意,养,意为相处,小人指的是平民百姓。”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以男子的角度而言,很难处理与女子的关系,以官员的角度而言,很难处理好与百姓的关系。与之过分亲近则其不知谦逊,过分生疏又会怨恨。”
祝九歌点了点头,原来是她误会孔夫子老人家了。
不过她很会举一反三,顿时反问道:“那先生也觉得自己很难处理与女子的关系吗?”
萧野不由得怔了怔,随后笑着回她:“在下只‘养’过一位女子,确实有些难处理。”
养,他居然用养这个字,一本正经撩拨她!
祝九歌胸口住了头小鹿,疯狂乱撞,仿佛要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