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歌大着胆子盯着他的侧脸瞧,缓缓抬起手指描摹俊美的面容,心里升起一丝异样欣喜。
不知不觉,嘴角堪堪勾勒一抹弧度。
长孙寒,字容君。
“容君。”
一不小心,她轻声咀嚼名字。
倏的,那深邃眸子突然看了过来,似乎是因这个称呼而惊诧,眼里泛起一阵涟漪。
祝九歌脊背僵住了,捏着灯烛的手一阵微颤,耳根被火烤一般滚烫。
他在明,余光瞥了一眼熟睡的小书童,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书架后面的姑娘,她好像害羞了。
那声容君如雨如蚊,细细微微挠着他的心尖,仿若一股春风涌入心里,一切担忧与阴郁瞬间一扫而空。
许是被他盯得受不住,祝九歌扭头往角落避去,烛火随着她的残影渐渐式微,已经忘却要找什么书,脑海里乱糟糟一团,不容许她有片刻思考空隙。
“呼~”
祝九歌暗暗喘了口气,独自待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才从角落钻了出来。
“没找到?”长孙寒表情淡然,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小书童正在为他斟茶,一脸认真看来:“九小姐,玄机阁藏书比皇宫还多,我帮你找好了下次来看就是。”
“也行。”
祝九歌睨了他一眼,这小孩平时嘴巴厉害得很,今天碰到长孙寒这个硬茬,不敢放肆了。
不知为何,看着两人一派和谐,她反倒成了局外人,祝九歌心里非常别扭,总想找点事。
“茶叶放多了。”
“茶水都滴到桌上了。”
“倒太满了。”
“......”
长孙寒捻着茶杯,余光幽幽觑来。
小书童一脸惊讶:“九小姐,你今日话好多哦,常掌柜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祝九歌:“......”
这话说的她十分心虚,暗暗念叨长孙寒千万别抬头,许是听到她的“怨念”,长孙寒果然认真品着茶。
小书童明显还想和她交流:“九小姐,我平时茶杯都打翻了你也不说我,怎么......”
“闭嘴。”祝九歌忽的喝止,尴尬的咳嗽两声,说道:“去找书去,《大宣前史》,我明日就来拿。”
“是,九小姐。”
小书童见她脸色不对,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起身跑去找书,背影颤颤融入书架角落。
只剩两人,祝九歌想着怎么找个说辞离开,就见长孙寒抬起头来,问道:“渴吗?”
祝九歌摇头,一点也不渴,虽然嗓子快冒烟了。
“那个,师父,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您在这喝着,我先走一步。”
听到“私事”二字,长孙寒目光变得奇怪,却没有问出口,也没有要起身随着她去的意思。
“好。”
他爽快道。
祝九歌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礼后出了玄机阁,出门前回头瞧了一眼,他依旧坐在窗边,十分平静。
他心里想什么祝九歌一直都猜不透,他就像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将自己困在里面,孤傲一生。
离开前,她需要和常安等人打声招呼。
“什么?”
不出意料,常安脸色由惊讶转为难看,“九小姐,你要入军营打仗?这怎么行!叫我等怎么和夫人交代?”
“常伯,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祝九歌表情松然,并不意外。
常安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殿下当众立誓,此生非小姐不娶,就等同于是一家人,自会为祝家报仇,九小姐从未打过仗,胡人又是凶残的野兽,这不是胡闹吗?”
从未打过仗?部落大小争斗不断,比大宣要混乱得多。
祝九歌低头一笑而过。
“常伯,我今日来,已经下定决心,是来向你告别的。”
“可......”
“常伯你是了解我的,不亲自手刃仇人,我永远不能释怀......还有三哥,我要去接他回家。”
祖母去了,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三哥还活着。
语罢,常安想出一个折中办法:玄机阁的人跟着去。
祝九歌爽快应了,不过具体人选她得自己挑,交代其他事宜后打算去祝家老宅收拾行李。
遭遇瘟疫和胡人袭击后,显阳街上渐为冷清,祝九歌走到书铺门口,见一少年捧着新书走了出来,一脸惆怅。
那少年见到她亦是一阵惊讶,祝九歌微微蹙眉。
“祝......”似乎是觉得称呼不对,他又重新说道:“九小姐,你的伤好些了吗?”
祝九歌拧眉,傅承西什么时候认得她?
“挺好的。”
态度过于淡漠,傅承西笑容逐渐僵住,忽的叹气道:“抱歉,前两次......给了你不好的印象,若我认得那是你,若我晓得,我不会......”
“不会进青楼?”
祝九歌反问,戏谑的看着他。
傅承西尴尬不已,没想到祝九歌说话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净的脸憋得通红。
所幸她并不在乎,也很遗憾她不在乎。
她走后,天空再度落了蒙蒙细雨,傅承西撑着油纸伞追了上去,巷口忽的闪出一人将他拦住,傅承西惊慌跌倒在地,书本落在水坑里湿成一片。
“你,你是谁?”
傅承西是个读书人,全城瘟疫期间乖乖待在家里学习,自然没见过定鄯,只觉得他高大强壮,表情很凶。
定鄯见他柔弱得很,不屑的收回剑,冷冷道:“滚开!”
谁知道傅承西一脸倔强,“我回家途径此道,为何不能走?”
“你说什么?”定鄯眼神杀气四溢。
“你,你想做什么?”
傅承西吓得往后缩去,颤抖道:“这是显阳,大宣国,随意杀人是犯法的!”
“呵。”
定鄯冷嗤。
“祝九歌是殿下的人,你最好识趣一点。”
音落,傅承西反应过来,此人是周王殿下的人,传闻是真的,殿下当着祝老太太的面发誓非祝九歌不娶,竟是真的!
没听到恢复,定鄯蓦地拔剑,傅承西咳咳巴巴回道:“知,知道了。”
他还需要考取功名,若是惹了周王殿下,这辈子算是毁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祝九歌他是再也不能靠近了。
定鄯满意的看了一眼祝九歌已经消失的背影,回头时态度骤变:“知道还不滚?”
“是。”
捡起油纸伞,那本新书已经湿透,被傅承西拎着匆匆回头,似逃命一般无比慌张。
......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
长孙寒提笔的手顿住,很快落在宣纸上,没有对定鄯的汇报进行评价。
定鄯蹙眉,又唤了一声:“殿下!”
“嗯?”
长孙寒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回了一个字。
“殿下若是不忍心,属下去说就是。”
“怎么说?”长孙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快速低下头去。
定鄯冷哼:“告诉她不要沾花惹草,败坏祝家和皇家名声。”
忽的,长孙寒放下毛笔,饶有趣味的看着宣纸上的九字,嘴角含着半分笑。
“她与傅承西有过分举动吗?”
定鄯:“暂时没有。”
“既没有,为何断为沾花惹草?”
长孙寒眸子黑如墨,冷冽气息油然而生。
“殿下恕罪,属下失言。”定鄯神色一变,即刻单膝跪地认错。
长孙寒睨着他,面色愈发阴冷:“你是本王身边侍卫长,言行举止自当有分寸,下去领罚!”
“遵命。”
定鄯倒抽一口冷气,殿下极少发怒,自打祝九歌出现后,殿下情绪如翻山越岭,越发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