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你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将臣对于霍华德的这个回答多少都有些诧异，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人世多么美好繁华，多姿多彩，正常人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这样的一个世界。但转念一想霍华德的身份，他却也是对这个说法有些释然了起来。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放弃？我以为你怎么都该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才是。”

“习惯，怎么可能？这到底不是我的家”

此时已经将将是日落时分，从他的位置眺望过去，完全可以看到那轮猩红的落日在辽阔的沙漠上不断下沉的壮丽和沧桑。

如诗如画的场景让他蔚蓝如同最纯净的宝石一般的眼睛显出了迷离。而注视着这轮落日，他忍不住的就说道。

“我现在还记得我家乡的模样，尽管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每到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两轮月亮就会伴随着落日的最后一轮余晖，从天空的左右两个方向遥遥升起。猎户座大星云会在夜空中变得清晰可见，如同舞动的丝绸一般将我们的蓝月亮苏哈努和紫月亮哈苏恩连接在一起。”

“双月的光辉下，世界将陷入为时156个小时的长夜，蓝紫色的大海赞加海将会如同磨平的镜子一样平静，直到下一次太阳的再度升起。”

“那个时候，我会和我的父亲一起在赞加海上垂钓。有时候也会看到巨大的类鲸生物浑身披挂着玳瑁一般的宝石，在月色下烨烨生辉的骤然越出海面。有时候累了，我们会在我们世界特有的巨大蘑菇上小小的休憩。”

“那是一种类似于人类作物的巨大孢子类，其产生的孢子子体是我们种族最常用的一种食物。吃起来的口感就像是杂夹着酸奶乳酪的面包，而每当太阳升起，赞加海的潮汐开始奔涌的时候，那些散落在赞加海上如同孤岛一般的巨型蘑菇就会把数以亿万的孢子洒落到潮汐中，任由它们被潮水带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进而哺育我们世界上无以计数的亿万生灵。”

“我已经整整七百年没有亲眼目睹过我家乡的风景，也已经有七百年没有再品尝过我故乡的风味了。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就此遗忘掉这几乎已经铭刻在我生命中的一切，然后像是我的那些族人一样，认命一般的在这个异国他乡中默默无闻的死去？”

“不，绝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我要回到我的故乡，回到我的母星，我要去看一眼赞加海，看一眼双月的月影。我要看看它们是否还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看看大孢子是不是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哪怕说这是我最后能看到的东西，我也必须要回去。你懂我的心情吗，将臣。你理解我的感受吗？”

或许平常状态下的霍华德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模样，但说起自己的家乡，哪怕他再怎么样的温文尔雅也难免会变得激动起来。

将臣能明白这种激动的心情，他也是理解式的拍了拍霍华德的肩膀。

“我理解，非常理解。即便是我，也不能阻止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游子想要归家的冲动。你放心，我非常赞同你的这个想法，甚至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还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必要的帮助。当然，前提是不去伤害无辜的人类。你知道的，我最反感的就是暴力。虽然是有时候暴力是必不可少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能避免我想我们最好还是避免的好，你说是不是”

“我说过了，我只想回家。只要没有人阻挡在我回家的道路上，我也没有兴趣去找那些人类的麻烦。”

“很好，那我们算是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了。”

得到了霍华德的变相保证，将臣很自然的就在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怎么说呢，他真不想和这个老朋友闹翻了脸，可他的这个朋友身份的确又特殊了点。

他是七百多年前流落到地球上的外星人，来自数百光年外的猎户座。因为某个意外而被迫降落地球，在人类的社会中生存至今。

讲道理，作为寿命悠长、见多识广的真祖，将臣还是第一次在自己漫长的人生中碰到一个外星人，并且和他交上了朋友。所以他自然不愿意因为一些小问题就和他翻脸，双方能好聚好散那是最好不过。

但他也清楚，当这家伙下定了回家的决心，这一路注定坎坷。

最大的问题肯定是他要怎么回去，而按照自己这些年在人类社会中学到的知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和某艘沉寂已久的外星飞船有干系。可一艘外星飞船，天知道这能牵扯出多少的是是非非出来。

他不想过多探究这种明显是秘密的问题，免得人家说他是心怀不轨。所以干脆，他也就是顺势的转移开了话题。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些神秘侧的家伙。他们为什么会想要和你一起离开地球？难道说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吗？”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那些人类”

听到将臣突然这么问，霍华德嘴角一撇，直接就露出了一副好像是嘲弄的嘴脸来。

“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和神秘侧的生物斗争。从一开始只是为了生存，到后来为了争夺生态圈统治者的宝座。这中间已经灭亡了多少不该灭亡的生命、种族，别告诉我作为真主，你就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

“人类在变得越发的强势，哪怕说现在勉强形成了和平的局面，但这恐怕也只是一份虚假的和平。我一点也不怀疑，以人类的秉性他们会在下一次的实力爆发后选择彻底灭绝和奴役整个神秘侧。而能看到这一点的，恐怕也不只是我一个吧。”

“和人类斗争了这么多年，还有谁能比那些神秘侧的家伙们更能了解人类的秉性？不是所有的生命、种族都能有斗争到底的决心和勇气，毕竟生命的第一要务是生存、延续，而为了延续，他们选择离开这个糟糕的家乡，去一个没有纷争能让他们安然繁衍和生息的世界，有什么问题吗？”

霍华德为那些神秘侧生物的选择做出了一个解释，而面对这样的解释，将臣先是露出了一副沉吟、沉思的模样，随后便笑着摇起了头来。

“不会吧，恐怕原因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我承认，人类对神秘侧的威胁的确是在与日俱增，这些年来，他们灭绝掉的种族也的确不止一个。但仅因为这个他们就打算背井离乡，这不是也太豁出去了一点？”

“先不说不过国家、不同文明对神秘侧的生物包容度不同。就好像有人会对神秘侧的家伙喊打喊杀，恨不得将他们彻底杀光杀净一样，这个世界上同样也有一些人主张和他们和平共处，共同发展。他们的生存环境远没有你说的那么糟。而仅因为其中一部分人类的选择以及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这些家伙就要和你一起去远在几百光年外的另一个星球，这是不是有些太豁出去了一点？”

“虽然人类的文明还没有发展到能够星际旅行的地步，但他们在科幻小说里已经把太空旅行的相关内容设想的足够细节了。而在我看来，这里面首当其中的一个问题就是环境问题。”

“他们怎么敢肯定自己能适应你故乡星球的环境，而不是作为外来物种，被那颗星球的自然生态给消灭掉？不说你们星球本土的物种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外来物种，单说那些可能存在的外星细菌、病毒，恐怕都会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吧。”

“把自己族群的未来寄托在这种豪赌上，这可不像是聪明人该做的选择，不是吗？”

将臣说到这里，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随即便对着一边的仙蒂做出了一个续杯的示意。而也是顺势将仙蒂打发走，霍华德稍微一个犹豫的表情之后，到底还是给出了另外的一个答案。

“这的确是风险，我承认。哪怕说我们拥有着比人类更高级的科技文明，也不可能百分之一百的保证这些种族能够在我的故乡中繁衍生息下去。但即便是有着这样的风险，恐怕他们还是会选择和我一起离开。他们也有着必须要冒这个风险的理由”

“所以呢，这个理由是什么？”

“一个关于末日的传说”

“末日？”

好不容易进入到了正题，结果霍华德这个外星人居然抛出了一个传说来充当幌子，这自然是让将臣在哑然失笑之余，也是忍不住摸着下巴的问了这么一句。

“是什么传说能让那些家伙连自己的种族存亡都不顾了，拼着种族灭绝也要去冒这样的一个风险？难不成是世界末日？”

“可有趣的是，光是我知道的世界末日传说就不止一个。甚至我自己都有资格编一个出来。所以，我真是不知道你说的传说是哪一个，居然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将臣觉得自己有理由对此表现出轻蔑和嗤笑。因为作为伫立于神秘侧顶端的存在，连他都不确定的事情却能让一群家伙变得跟个丧家之犬一样的惶惶不可终日，这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不知道的吗

而面对将臣的这份嘲弄，霍华德的脸色也是多少有些变得怪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