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恩曦拔下车钥匙,食指上套上锁环,旋转几圈,推开车门下车。
这里是地下停车场,吸顶灯照下明亮的白光。
酒德麻衣下车伸了个懒腰,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两个人顺着路,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自那天之后,已经有六个月了啊...”酒德麻衣和苏恩曦乘上向上的电梯:“果然只有这里才能安稳地睡一觉啊。”
“毕竟是‘黑蛇’的地盘,有它在,没有龙类敢闯进来,所以我们才把这座城市当做据点。”苏恩曦看了一眼腕表。
叮的一声响,电梯停下了,门缓缓隙开一条缝,火辣的阳光从走廊两侧的窗户外照射进来,蝉玩命地叫,从开着空调的车厢内离开,来到二楼,酷暑一下就扑面而来。
酒德麻衣脱下了披肩,只穿着一件露脐吊带背心和一件牛仔超短裤,完美的身材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中,细腰如水蛇,高马尾垂落到腰背,那双长腿蹬着一双羊皮短跟,国际超模来了也得在这女人英姿飒爽的长腿下甘拜下风。
苏恩曦嫌弃地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嫌热就进屋,这里可没有男人。”
“薯片我们一个多月没见,你就这态度?”酒德麻衣勾搭上她的肩膀,两团柔软挤到了苏恩曦的手臂上。
“去去去,别在这儿和我套近乎。”苏恩曦两手用力托住她的脸,把她推开,大步走近了前面的病房,站在门前。
酒德麻衣耸耸肩,跟了上去。
苏恩曦理了理衣服,握住门把手,拧开了门。
制冷空调吹出的冷风迎面而来,驱散了热意。
这是一件不像病房的病房,比如那张床,在其它医院,你绝对见不到印着轻松熊的床单和棉被套,病床上也不会放着那么多的玩具。
那里放满了小孩子的玩具,占满床的空隙,橡皮鸭、芭比娃娃、尤达大师、奥特曼手办...最大的是一只玩偶熊,足足有一米多高,它们把那个沉睡的病人簇拥起来。
大部分都是女孩会喜欢的玩具,但躺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位体弱多病的睡美人,而是一位沉睡的男孩。
那是路明非,他在六个月前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今天也未醒来。
为了保证他的身体健康,他被送到这间医院来,由苏恩曦安排的专业医疗团队,24小时监控他的身体状况。
他已经在这里睡了半年了,正如上杉越转述的,他和尼德霍格定下了赌约,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是一段相当难熬的日子,虽然只是半年,却显的极为漫长,因为龙类大规模地复苏了。
这次人类面对的不再是某一条沉睡多年才苏醒的龙。
以多打少,先发制人的战术无法再起到作用,那些家伙竟然分工合作起来,组建了龙类军队。
由于龙类个体的强大战斗力,它们的一只队伍组成并不多,通常是10只为一个小队。
它们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侵略战争,而是像游击队一样,时不时出现在人类的周围。
它们有目的地对一些城市和国家发起了进攻,出现一段时间,然后又很快地消失到尼伯龙根。
军队几乎无法对它们起到牵制作用,它们的机动力实在是太强了,只有战斗机能勉强和它们的速度相比拼,可最先进的战斗机在它们不讲道理的空战能力面前,也只能认怂,况且它们还拥有更不讲道理的言灵。
大规模的军队虽然能对它们造成威胁,但调动一次,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承担得起这样无回报的军事行动所消耗的军费。
而且并不是没有军队尝试过对它们进行围剿,它们曾经出现在美国的五角大楼附近一次,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
美国政府召集了军队,试图对它们进行歼灭行动。
仅仅是三支龙类小队,美军派出了声势浩大的围剿队伍,然而那些家伙却凭借着高机动力,飞到了纽约市中心,盘踞在钢铁森林的最顶层。
它们把摩天大楼的顶层当做落脚点,站在城市的最高处,嘲笑着美国军队的无能。
战斗机、坦克,根本无法击中它们,只有核弹这样的大规模大范围的杀伤力能对它们造成伤害,可难道在纽约市中心投下核弹么?
怎么可能,最后还是和混血种的势力联合军队一起,才让它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使用的并非军方的先进武器,而是贤者之石打造的珍贵弹头,每一发子弹都价值几千万美金,且有价无市,这玩意用一颗少一颗。
为了限制住这些龙类,军方不得不派出战斗机做周旋,城市中不断有爆炸声,玻璃幕墙上攀爬着巨大的怪物,它们张开双翼遮蔽天空,浑身铁鳞奏响灭世的乐章,比灾难片还灾难片。
当这些巨大的怪物坠落的时候,没有人感觉到高兴。
美军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消耗了数额巨大的军费,杀死了二十二只龙,而其余八只龙逃走了。
他们杀死了龙,可他们得到了什么?
二十二具龙尸,恐慌的市民,千疮百孔的纽约市,还有巨额的财政赤字。
最让人绝望的是,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这些龙类仍然能从预先准备好的卵中复活,它们根本就不可能被杀死。
尼伯龙根能让它们拥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庇护所,不用担心睡觉的时候,会有核弹落下来,可人类呢?
人类只能担惊受怕地活着,你不知道那些龙类会不会突然出现在你的周围,然后对着你的房子吐一口火,这对它们来说就像是对着地上吐了一口痰。
这半年来,人类活在了无尽的恐慌与灾难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地方能称得上净土了。
龙类的出现毫无规律,一旦出现就是一场灾难。
它们从来不会在某个地方过多地停留,真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学到了十六字真言。
能对付它们的只有专家,秘党就是专家。
半年的时间,昂热成功收复了卡塞尔,但没有校董再为卡塞尔支付资金了,校董们都撤资,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现在负责给卡塞尔提供活动资金的是军队和政府,联合国和新生的卡塞尔签署了协议,他们付钱,卡塞尔负责处理龙类的袭击。
卡塞尔可以随意抽调军队进行协助,尽可能地保证城市的安全。
经过纽约市的那场灾难,政府明白了龙类不是靠军队能处理的对象,所以他们在协议中签署了将会无条件支持卡塞尔行动的条约。
于是昂热率领着一众人马,日夜不停地在全世界周游,与数量众多的龙类周旋。
他有王牌,虽然这些王牌都不是人类,根据曾经签署的合约,路明非带来的龙王们需要协助他。
靠着王牌和军队们的无条件支持,这个世界才没有变成一片废墟。
那些龙类似乎也忌惮着什么,或许是怕把人类逼急了,弄的核弹直接洗地,大家一起都别活了,它们不会做无意义的杀戮,达到目的就撤。
昂热从留下来的各系院长那里,了解当初为什么一半的院长会跟随庞贝和洛朗离开。
因为庞贝和洛朗向院长们展示了从未有人了解过的,最完善的龙类研究资料。
仅仅只是一小部分,内容就足够让人震惊。
例如言灵的运作方式,为什么混血种只能使用一种言灵,如何在不需要颂唱龙文的情况下让言灵生效,所谓灭世言灵的效果,以及在灭世言灵之上的,属于黑王的能扭转因果的言灵。
庞贝和洛朗将这个世界最深处的秘密展示给他们,说加入我们,才能实现人类真正的救赎。
他们甚至已经模拟出黑王复苏的场景,那一天万物沉寂,古老的皇帝站在世界的中心,将她曾经赐予的生命收回。
院长们用他们给的的模型进行计算和演算,最后商讨出了结果,决定让一半的人留下,继续为保留人类的种子做准备,一半的人离开,跟随洛朗和庞贝,加入他们的救赎计划。
最后离开的人选并非主观意识而定的,而是抽签。
这群最具有科学智慧,最具有研究精神的人类先驱,把未来堵在了随机的概率上面,他们选择让上帝来端正天平。
仅仅只是半年,人类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了。
但滨海市,这座路明非出生的城市,还保留着安宁,因为这里是海洋与水之王海姆达尔的领地。
海姆达尔在神话中是彩虹桥的守门人,而如今“黑蛇”也像是守门人一样,看守着这座城市。
昂热把大本营迁移到这座城市里,包括eva的主机也被秘密转移了过来,这里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人安稳睡个好觉的地方。
不过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居民,还不知道他们被龙王庇护着,他们也没必要知道。
龙类在人们的心中已经变成灾难的代名词了,威慑力与地震、海啸、火山喷发等同,如果告诉他们这座城市里就寄宿着高级龙类的,他们不会觉得那是守护者,只会疯了一般逃走。
世界从未和平过,如今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
大概这就是路明非和黑王的赌局,一边是人类,一边是龙类,但路明非是作弊器,加入哪边哪边就会取胜。
龙类和人类都是被神创造出的种族,神不该干扰他们,应该对双方都给予平等的爱。
不过...好在人类这边还是留了一个bug存在。
苏恩曦看向床边静静坐着的绘梨衣。
她穿着塔夫绸的白色露肩连衣裙,丝绸般的深红色头发披在肩上,双手搭着腿,眼睛一刻不离地注视着路明非的脸,很安静,不说一句话,也不动一根手指。
哪怕苏恩曦推开了门,她也没有转移视线。
凭她的感知能力,在汽车进医院的时候,就知道苏恩曦和酒德麻衣来了,但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其它东西的她都不关心。
她坐在那里并不像是一个人偶娃娃,她早和以前不一样了,苏恩曦进了门,不由得也被她的气场感染,心情变得安静平和下来。
那些玩具都是她放在路明非身边的,大概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路明非会孤单吧。
她自己觉得孤单的时候,就会把玩具们拿出来,放在身边和自己玩游戏,但现在所有的玩具都被她留给了路明非了,因为她爱眼前人,胜过爱自己。
一向吵闹的酒德麻衣,也没有在这个房间造次。
上杉绘梨衣,她不再是那个要别人撑伞的小女孩了,她自己就能撑伞,还能顺带让一大群人都不淋雨。
半年前,酒德麻衣还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看待,但她证明了自己,离开路明非并不会让她变软弱。
她就是人类这边留存下来的bug,是王牌中的王牌,king o kings。
有她在的战场,结局注定是胜利。
她不止有了龙的血统,也拥有了一颗坚韧的龙之心。
半年里她代表卡塞尔出战过数次,每一次都是碾压级别的胜利。
不熟悉她的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屠龙者。
她冷酷,暴力、美丽、夺目,像女武神转世,很多人把她当做崇拜对象,可从没人见过她的温柔。
唯有在这个房间,她会卸下伪装。
一个月前,酒德麻衣带着她去巴塞罗那清缴那里的龙类,直到昨天才回来稍作修整。
龙类的数量太多,绘梨衣经常会被要求不间断地赶往世界各地支援战场,曾经连续两周不合眼,连泡澡的时间都没有,她没抱怨过,但她对昂热提出一个要求,每个月她至少要回来陪sakura一天。
不管路途有多颠簸,回到路明非身边,她就能平静下来。
酒德麻衣记得昨晚送她来医院之前,她坐在镜子面前梳妆打扮。
她换了干干净净的裙子,束上精致可爱的发带,从首饰盒里取出那枚一尘不染的结婚钻戒,她从不在上战场的时候戴这枚戒指,怕上面的钻石蒙上灰。
她一个人烫头发,编公主头,挑选袜子和鞋子,像是要去奔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陪在她爱的人身边,这就是她的约会。